神魂颠倒

第64章 机关算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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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蕴之看宋弇一直盯着谢止礿掉下的黑洞,便蹑手蹑脚地爬向刚才灯火通明的内室方向。只是手还未触及开关,腰被便捆上根黄符变作的绳,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回去。

薛蕴之下巴磕地,在冰冷石面上被拖拽了好几尺。

“想跑?”宋弇冷笑,“你与我一同下去。”

“懿王殿下,你要下去就自个儿下去吧,拖着我做什么。”薛蕴之回头卖笑。

宋弇收着绳子,将他一点点拉过来,嘲讽道:“之前叫我名字不是挺顺口,怎么突然改口,这么生分。”

“这当然是因为……”薛蕴之欲言又止,同时催动袖中小人。洞穴昏暗,视野有限。石头小人趁宋弇不注意,跑至洞穴石壁凸起的石块旁,抬脚狠狠一踹。

只听“咔哒咔哒”,似机关转动的声响,宋弇脚下也是一空。

薛蕴之趁机割断黄符,跑得比踩着尾巴的猫还快。

“薛!蕴!之!”宋弇充满怒气的声音自底下传来。薛蕴之脚踝又倏地被绳子捆住,他正脸贴着光滑的地面,犹如泥鳅般“嘶溜”落了下去。

“咚咚——”

隔壁传来两下重物落地的声音,谢止礿捂着自个儿屁股,一瘸一拐地跑至墙侧,将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宋弇?”谢止礿不抱希望地喊了一声。

毫无回音。

“难道是墙壁太厚,所以听不到我的声音……”谢止礿喃喃自语,拿拳头锤了锤墙壁,对面果然也传来锤击墙壁之声。

他惊喜过望,赶紧用灵力传声过去:“宋弇,你在隔壁吗?”

“在,和薛蕴之在一起。”

谢止礿觉得宋弇提到“薛蕴之”这三个字的时候牙齿明显咬紧了些。

面对薛蕴之突如其来的叛变,谢止礿当然觉得生气。但他一想到对方刚才流露出的那副可怜神情,心里又软了几分。

打感情牌肯定是没有用的,宋弇并不吃这套。于是谢止礿想了想,找了个好理由为薛蕴之开脱道:“你别弄死他啊,这……他还是有用的。薛家人建造的机关复杂,我们还得靠他带路呢。”

“我当然知道。”宋弇奇道,“我是这么不讲大局的人么。当然是找回师父后再跟他慢慢算帐。”

谢止礿内心默默为薛蕴之祈了个福,转而道:“狼耳也在我这呢。”

说完他便朝狼耳看了一眼,谁知对方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谢止礿做出疑问表情:“?”

狼耳:“为什么你一个人突然做这么多表情?”

他跟宋弇的对话皆是用灵力在灵海中进行的,旁人听不到,就很容易把他看成疯子。

谢止礿欲解释,又觉得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刚捋顺措辞,就听宋弇又问道:“你那边是什么样子,可有找到出口?”

“稍等,我看看。”

谢止礿举着火把环顾四周。

火光微弱,仅能点亮以他脚为中心,向四周延伸的小片区域。青灰石料打磨后被齐整砌成了整栋墓室,石料坚硬冰滑,想要强行破除难于登天。

谢止礿不懂帝王陵墓构造如何,只知皇帝为了死后享受与生前相同的待遇,会命工匠将地下陵墓修建得与皇宫一致。

只是这间墓室空空如也,也没见着些寻常墓穴里可能会摆着的石床石椅。

难道是还没造完?

谢止礿摇了摇头,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照理说梁祀帝在位许久,陵墓应当已修建得差不多,这里只可能是故意做成这样。

这么说来,按照师父的说法,丽妃还在世时梁祀帝便琢磨着要将陵墓修到这里,那也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薛蕴之一家人被流放至丹水,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那之前都是谁在建呢?

谢止礿觉得头有些痛,这么复杂的问题并不适合他去想,还是到时问问宋弇吧。

他沿着墙周转了一圈,发觉除了刚才掉落的顶上有个出口,别处都被石墙密不透风地围着,连个缝隙都没有,虫子都出不去,更别说人了。

“要是能飞就好了。”谢止礿抬头望着顶上遥不可及的洞,心道话本里不是都说修道之人能御剑飞行么,可是就连他师父都不会飞。

还是收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好好找有无出去的机关吧。

“喂,你看这面墙。”狼耳指着墓穴东面的一道石墙道。

谢止礿照着墙面,发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个灯盏。灯盏由大理石制成,刻有祥云纹路,内置蜡烛,且烛身保存较为完好。

“这是……长明灯?”他摸了摸在墙壁上镶嵌着的灯盏。

狼耳也跟着他,垫脚望了望灯盏里面的白色蜡烛:“长明灯是什么?”

“传闻建造墓穴的神魂师会利用风水布局,将墓穴所在之地的灵循环调给内部照明之物。只要自然灵力不消亡,墓穴便可永远明亮。”

他用火折将灯一个个点燃,内室很快就明亮如白昼。

“咦?”谢止礿指腹摸到灯盏底座,发觉其正面有道凸起花纹,像是一个圆圈。他又看了另一个灯盏,这灯盏突起花纹则又看着像个“川”字。不过“川”字是“撇、竖、竖”的结构,这花纹看着更像是“竖、竖、竖。”

谢止礿退后几步,摸着下巴打量石壁上的灯盏:“零、一、二、三……九,共十盏灯。狼耳,你认识‘苏州码子’么?”

狼耳面露茫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看,这灯盏底部刻有圆圈,这是零。刻有川字样的是三,类似反文旁的是九……”谢止礿将每盏灯下的简化数码指给狼耳看,却想不通为何要在这里摆上刻有零到九的灯盏。

他只得传声给宋弇:“宋弇,我这四周皆是石壁,唯有东边这面上摆着十盏灯盏,上面还刻着零到十的苏州码子。想来只要能解石壁之谜,就能出了这里。不妨你问一下薛蕴之,这谜题怎么解?”

宋弇也早已巡了这里一圈。

他这间墓室莫要说有什么物件,连谢止礿那边的灯盏都没有。

听到谢止礿的话后他便拿脚踢了踢缩在角落的薛蕴之:“薛某,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谢止礿所在的那件墓室,机关怎么解?”

薛蕴之瞪大眼睛:“这怎么能说。把你们俩分开关着,本来就是拖延时间,好让谢国师与老爷子见上一面。”

宋弇气笑了:“你这会儿倒是实诚。那我问你,你说师父不能留,是为什么?”

薛蕴之撇了撇嘴:“我爷爷没说,他也不会告诉我,反正让我将你们拖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他有跟你说要是解不开会怎么样么?”

“这里一开始是工匠的逃生出口,万一梁祀帝入陵要工匠们陪葬,也好逃出去不是。”薛蕴之想了想,“后来被我爷爷改造成防盗墓贼的内室了——”

宋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是吧,他不会安了什么陷阱吧?你可是懿王……”薛蕴之后知后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薛某人,给个提示。”

“……”薛蕴之犹豫片刻,“你东边这片墙应当也有图案,只是不怎么明显,需要用些方法才能看清。”

他说完便自己给自己上了个禁言术,意思是你不要多问,不会再讲了。

宋弇哼了一声,摸上墙壁,果真有非常轻微的凸起,他猜应当是什么图样纹路。

宋弇将手中火把的下柄砍断,又用火烧了几下,顶端立刻变为黑漆漆的炭。

然后他一路在墙面涂蹭,几个来回后,图样便清晰可见。

这是由五十五个圆圈构成的一副图案。圆圈样式有实心有空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按不同数量排布,构成方形。

“空心为白,实心为黑。有些水平。”宋弇评价道。

对有意或无意掉落在此地的普通人或盗墓贼,定会觉得无迹可寻。但对于熟悉阴阳风水的能工巧匠来说,对于日日修炼神魂之术的宋弇来说,一眼便能看到其中关窍。

对于谢止礿自然也是。

宋弇传声给谢止礿:“我这刻的是‘河图’。”

“河图?那我这里的是洛书?”谢止礿忍不住说出声。

河图洛书相辅相成,同时出现。

如果真是洛书,那这些灯盏就当以洛书的形式摆放,这灯盏还能移动不成?

他试着用手推了一下,惊喜发现竟然真能推动。细细看来每个灯盏之间都有道不明显的轨道,而九个方位都有个小小的凹槽。想来破解之法就是洛书了。

只是最上面的凹槽太高,他垫着脚用魂归推灯盏都有些够不着。

思及此,他看向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狼耳。

于是他对狼耳道:“狼耳,你待会儿踩着我的肩膀,替我把灯盏推上去。”

狼耳点头,想到谢止礿方才的自言自语,又问:“河图洛书是什么?”

“这个啊……”谢止礿想了想,用尽量简单的句子说,“河图洛书是阴阳五行之源。传闻上古时期,伏羲于黄河边遇龙马,其背上刻有黑白点构成的方形图形,即是河图。伏羲便是根据河图创立八卦,周文王姬昌又根据八卦作周易。”

狼耳后半句话并未听懂,他哪里知道什么伏羲什么周易,但他听懂了前半截:“所以河图是你们道士的老祖宗。”

“啊,对。”谢止礿笑了笑,“洛书也是。洛书相传是大禹治水时遇到的神龟,龟壳上刻有与洛书相似的黑白点。自古以来国师、钦天监都是靠周易推演天象,辅佐帝王颁布历法。”

他说完便叹了口气:“可惜我头脑欠佳,推算命理只学了个半吊子。师父对卦辞和爻辞的理解才叫巅峰造极。”

“那要怎么推灯盏呢?”

“洛书数字本太一下九宫,以四十五数演星斗之象……罢了,这些无甚好说,听来也枯燥。你只需记得,一三五七九为奇,阳。二四六八为偶,阴。九数各位九宫,横竖斜相加皆为十五。阳数为主,居正,阴数为辅,偏隅。”

狼耳听着头晕:“你还是直接与我说数字吧。”

“……”谢止礿突然觉得师父招人门槛拉高些是有道理的,“顶部四、九、二,中部三、五、七,底部八、一、六,懂了么?”

“你好厉害!”狼耳握拳,“我知道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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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乌龙茶:

机关的理论知识部分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看不懂其实也没关系,不影响主线。比较考究的宝贝可以自行百度或者看我围脖的解释。

简单来说这机关就是个横竖斜着相加都是十五的数独游戏。

河图和洛书真是古人非常非常伟大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