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

第90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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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灵与谢似道上次的谈话不欢而散,此时竟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几句。俩人斗嘴斗了十几年,少了身份与派别之分后讲起话来反而没有以往的嫌隙。

谢似道就这么直接坐在草堆里,还拍了拍草地上的大石,热情道:“胡大人,坐,别客气。”

胡灵咳嗽一声,坐了下来,身后还站着两个如雕塑般屹立不动的守卫。

谢似道让胡灵将守卫赶远点,笑道:“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哪伤的了胡大人分毫啊。”

于是胡灵将守卫打发后端正坐着,双手放于膝上,正色道:“谢国师,你有何话要说?”

“不敢当不敢当,谢某如今是代罪之身,又只是魂魄形态,担不起胡大人这国师称号。”他说完又道,“不过前几日老夫随意算了一卦,发觉胡大人命格不错,支神落在正官,是晚年福禄无亏之相。”

胡灵本就不信这些,当即哼了一声:“脖颈都入土的人,已然处在晚年,我怎么没发觉你说的福禄无亏。”

“此言差矣,姜太公七十二岁溪边垂钓遇周文王,才被封太师,胡大人前途无量呐。”

胡灵摸不着谢似道与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也不信他这神神叨叨的说辞,立刻回怼道:“谢国师如此有能耐,那可曾为大梁算上一卦?此次战役是胜还是败?”

谢似道转头看他一眼,被薛蕴之刻歪的嘴看上去像是对着胡灵嘲讽一笑:“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大梁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要推演大梁的国运,得将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格都推一遍,就我现在这活死人的状态,是没法做到的。”

那就是推不出来,胡灵起身想走。

“胡大人,且慢。我虽不能推大梁国运,也无法推算与我有联系的两个徒弟,可我推算了当今圣上。”

谢似道这话一说,胡灵刚直起的身体立刻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守卫,低声道:“天子命格你也敢推。”

“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既然大梁国势与天子息息相关,为何大梁可推算而天子不可推算呢?”

“……”

谢似道见胡灵不言,又压低声音道:“你之前见小皇帝,可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你是对当时的事情怀恨在心,故意编排吧?”

谢似道啧了一下:“死不过是回归自然,老夫淡然处之。景帝本是身旺而顺生日主的命格,应当是帝王相又福泽深厚。不过前几日推算看,其命数似乎被强行改了,倒像是将后半生的气运皆挪至了前面……”

胡灵脸色变了变:“此话不可乱说。”

谢似道反正肉身都没了,讲起话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避讳。

“胡大人,你一文官,在前方也没什么用处。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被传召回去了。”

谢似道与胡灵的谈话进行了没几天,果真就如他所言,胡灵收到一封密信后就匆匆走了。

薛蕴之最严厉的祖父去世后,在薛家活动时便更自由散漫,成日吃饱喝足后就望着天上的云发呆,时不时还张望一下柳弦月离开的方向。

这天,他嘴里叼着根草,坐于门槛上,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行了,高姝言走了叹气,柳弦月走了也叹气,把我这的气运都叹完了。”

宋弇卧床休息了一阵,近几日终于可以走动,脸色虽还有些白,但看他损人的模样就知身体已恢复了大半。

薛蕴之摇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像你这般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会懂我内心的辛酸苦楚。”

“我怎么不懂。”宋弇吹了吹茶盏里的茶水,“我等过两年,你才等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对柳弦月又有意思了,见异思迁过快。”说完他又抿了一口,对着陈年旧茶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这茶叶多久了?”

“十年……”

宋弇脸黑了黑,将茶水泼了出去:“十年的茶叶也不扔?”

“普洱不是越陈越好?”

“你这是普洱吗,这是碧螺春。”

“你能喝出是碧螺春,说明还能喝,凑合着吧,这荒凉的破地方。”

“……”宋弇脸更黑了。

说完薛蕴之又叹口气:“唉,与你这断袖说不明白,我已经及冠了,接下来还有可能为国捐躯,但至今姑娘的手还未拉过,放眼望去并无合适人选,有些着急。”

“可你进过妓院啊?”谢止礿不知何时过来的,手上还牵了只小羊。

“这是我想进的吗?!呜呜呜,我脏了,我还未向你们师父索赔呢!”

谢止礿一愣:“你要多少,我去问问他老人家?”

“……”薛蕴之没想到还能这么接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与小羊大眼瞪小眼。

“薛蕴之讲话,十句话只有一句是有用的,你随便听听就得了。”宋弇讽刺完,身体便轻微一晃,然后拿手捂住头。

谢止礿赶紧扔了羊,扶住他后关心道:“你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薛蕴之立刻拆穿:“小谢,也就你觉得他弱不禁风了,他装给你看呢。宋弇讲话,十句话只有一句是真的。”

“是吗,即使是假的,他也愿意纵着我,孤家寡人的你有吗?谢止礿,我说的对吗?”

谢止礿心中有愧,当然无条件站在宋弇这边,立刻称是。

薛蕴之气得吐血:“小谢,你色令智昏,重色轻友。”

谢止礿只得生硬岔开话题:“柳姑娘说要将兄长的骨灰埋于故村,可这一去好几天了,怎么还未回?”

薛蕴之不满谢止礿的回避态度,但估摸着话题再讲下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便借坡下驴道:“莫非是遇到什么旧人耽误了?”

“不会是遇到帕卓了吧?”谢止礿担心道。

宋弇:“不会,讲到底,她于帕卓并无什么利用价值。”

薛蕴之听罢撇撇嘴,摸了摸羊脖子上挂着的棕色皮质项圈道:“这哪来的小羊,还给它戴脖套呢。”

“咦,我以为这是你家养的。”

“我家没有养羊……嗯?”他看到项圈与脖子中间似乎夹杂了什么东西,便将项圈解了一下,取出了一张短字条,上书几个狂放不羁的字体。

“——往西南走,偶遇谢似道之魄。柳。”

众人面面相觑。

谢止礿将纸条放于日光下:“这字是柳姑娘写的吗?”

薛蕴之也不知道柳弦月写字是什么样子,只是道:“西南方向……我记得是去往卡木珍的路吧?”

“既然遇上了师父的魂魄,不妨即刻动身。即使是伪造的字条,也得去看。”宋弇道。

他们一直觉得最后一魄应当在帕卓手上,未想到柳弦月竟能撞见。即使传递此信息的并非她本人,也说明她可能遇到了危险,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

谢止礿有些担心:“你好全了吗?”

“九成吧。”

“你看,我就说他骗你的。”薛蕴之立刻跳出来反咬。

宋弇冷冷一瞥。

薛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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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乌龙茶:

应该是最后的日常章了,后面全是走剧情了。下章进入倒数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