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闊今夜本是不當值的,他娘喝酒嫌菜淡,想吃寶佑坊東的韭花羊腸,他隻好來買,挨挨擠擠站在羊雜店門口的長隊裏。
誰叫他生得高大,鶴立雞群,像禿子腦袋上的虱子,登時就叫手下發現了。
“怎麽是你們來?出人命了?”
臨安府獄事繁重,改製後刑事一概歸大理寺管。
“是。”捉事人一邊引路,一邊道:“死的還是班荊館裏的小差使。”
窄長的巷道裏,佩刀在鞘中齊齊奏樂,這種聲音令人不愉。
岑開致輕輕搖晃著懷中尚不知事,再度被她哄睡的阿囡。
晚風推了院門開,她抬眼對上了一雙冷峻狠戾,似狼一般的眸子。
這深邃眼眸和高突鼻骨看著就不像漢人,更別提這一腮幫看著就刺手的胡茬了。
岑開致在明州長大,朝廷還未南遷時就設了口岸,南來北往,無數異域麵孔,她看得多了,也懂得分辨了。
這位差使大人身上,說不準有大食國的血脈,才塑就他這樣一張凶悍的臉。
錢阿姥對岑開致是不客氣,可一對上這些人,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阿姥帶阿囡去睡吧。”岑開致將孩子塞到她懷裏,錢阿姥覷了她一眼,無聲的退下了。
“大人,屍首在茶廳。”
岑開致引他們幾人過去,除了馥娘的屍首上蓋了一件外衫,其他原封不動。
隻是那波斯貓兒打碎了岑開致的糟魚,半點良心都沒有,飛快的卷著舌頭,吃得忘乎所以。
屋裏濃鬱的鹹鮮味道,實在叫人無法忽略,有個捉事人嘟囔道:“倒是會吃,不知是叫的哪家菜。”
這當口,岑開致怎麽可能有心思做生意,她眼前一暗,好似頭頂掠過一片陰雲,就見江星闊從她身側走過,淡淡桉葉的氣味全然裹住了她,激得她肺腑一涼。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岑開致盯著江星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