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寧與江新月二人並坐於雲紋紅檀翹頭桌邊, 中間不過被簇簇繁雜裙裾遮掩。澄心紙細薄光潤,隨著紙張細微的落地聲,滿載了郎君不甚體麵的言語赫然陳列在二人中間。
一瞬裏, 江晚寧的手腳皆冷了。
冷意灌體之下, 她試圖去撈起情箋的動作變得遲緩而艱澀。然而終究還是遲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江新月將地上物什撿起。
耳邊, 江羨之好奇地詢問裏麵寫了什麽。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擂鼓一般咚咚捶打著江晚寧的心尖。
她滿腹的辯解與不忿在江新月閱覽信箋的間隙中,如同被紮了一針的皮球一般慢慢地幹癟了下去。即便府邸裏的哥哥們願意相信她並沒有勾搭江愁予,然而筵席上端坐的女眷們可不是什麽擺設。她是知道後院女人們口舌厲害的, 她們並不在乎事情的真假對錯, 她們隻在乎自己的言論是否能在茶餘飯後成為焦點。
江晚寧閉了閉眸,幾乎能預見自己今後的下場了。最好的結果是她取消和杜家二郎的婚事,她被貶出府去;壞一點的結果, 便是以穢亂之罪處以死刑……反正橫豎都是死,她顧不上自己是被沉塘還是被絞死, 總之在臨死之前她應當揭露江愁予的真麵目, 好讓府上的人不再受他蒙騙。
江晚寧突如其來地鎮定了下來。
她甚至鼓了勇氣看了江愁予一眼。
靜默坐於尾宴的江愁予恰在此時掀眸。他亦一瞬不瞬地回望著她, 目中的駭然戾色如壓抑的黑浪從眼眶中撲湧而出, 仿佛在怨她、憎她, 又像是要吞吃她、撕碎她。
這些情緒在數息後退去了。
原是有個貴家婦人憐他傷口開綻, 再一想到自己早夭的孩子便對他起了舐犢之情, 讓身邊侍女遞了一支膏藥過去。
他在人前自然做足了恭謙文雅的模樣, 連忙揖手謝過,一身風流弱質惹得那名小侍女又他連連關切好幾番。待旁人的視線再不落於自己身上時, 江愁予才不緊不慢地朝江晚寧看了過去, 變臉一般地衝她露出先前陰鬱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