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屋舍中昏晦如幕, 偶爾能聽見沉甸甸的霜雪哐當一聲砸落在粼粼瓦片,直叫人聽得心驚膽顫。大晉今年的春日仿佛要比往日來得晚一些,如今已過了正月底, 卻不見丁點冰消雪融的跡象。
架子床垂幔曳地, 隔個一會兒便能聽見裏麵郎君悶悶的重咳聲。
幾個婢女手中提著洗漱用具和裝著早膳的食盒,時不時呆滯地互望一眼。她們對裏麵這位麵相溫潤的郎君有種莫名的畏懼, 沒有他的通傳不敢進去,隻敢在外幹站著。遲疑間,見安白領著昨夜的郎中一臉焦急地快步走來。
他們兩人在交談著些什麽。
禦醫詫異地:“昨兒不是好了,怎麽……”
“先生有所不知。我們郎君素來體弱, 一年到底病到頭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安安粗粗介紹了他的身子情況, “大概是腹上的傷口腐爛發膿,引發了溫病。他肺那裏不好您也是知道的,這溫病又讓他舊疾複發了……”
禦醫不禁揚聲:“那些大補的藥還在用?”
“我一個做奴才的也勸不住……”安白有點委屈地, “哪一回和郎君說,郎君不是把我的話作耳旁風。也就夫人和他說話他才聽得進一兩句, 可夫人卻從來沒說過……朝堂上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 如今端王及其同僚不知去向, 更不是郎君掉以輕心的時候……”
雪粒子沙沙, 二人很快行至房門口。
禦醫解裘進屋, 目光一掃屋中, 麵容發燥地跨出門檻。
“這、這……”
安白見禦醫一臉為難, 尚來不及出聲, 屋裏蒹葭、白露等數名貼身婢女已經開口:“郎君現如今昏迷不醒,在帳內不大方便挪動, 還請先生擔待些許。”
蒹葭、白露、冬溫、涼夏四人各執守一方軒窗, 將重重帷幔勾入鏤鉤後, 將門窗開了絲絲窄縫。乍然泄入的天光驅散了屋裏朦朦朧朧的尷尬之感,禦醫有些麵熱地掃一眼榻邊兩雙並臥的靴履,咳上一聲,隔帳為江愁予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