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予強撐坐起, 指尖去勾床尾的裘衣。
連綿不絕的溫病使他麵色蒼白,他唇色又極淡,渾身上下唯獨眉發如濃墨浸漬, 像是從古至今文人墨客畫中風姿濯濯的傷鶴, 不染世俗滋垢。偏偏眉眼冷似霜雪,瞥來的視線卻恣睢如另一種凶獸。
斜陽照進蒹葭呆滯的眼睛裏, 蒹葭恍惚回神,忙上去替他取了狐裘。
她知郎君不喜女子近身,將衣物遞過去後便往後退了幾步。
頓了頓,她大著膽子開口:“郎君這是要做什麽?”
江愁予連一個眼風都尚未掃過。
頸上一圈銀亮色的狐毛簇擁著他略顯寡淡的神情, 他額上冒出一層虛汗, 有些力不從心地係著衣物的兩隻結扣。他病得太厲害了,雙手有些脫力,花費了好些時候才將結扣係上。
蒹葭卻注意到他傷口崩裂了:“郎君!”
江愁予穿衣的時候便感受到腹部竄上來的一陣疼痛。和第一天比起來的話, 其實也算不上多疼,頂多像是用小刀片在上麵重複劃開口子的、酸酸澀澀的痛感。
蒹葭服侍他經年, 看出來他的意圖。
她臉色大變:“郎君是想親自去找夫人?”
“夫人出門不過兩刻鍾, 郎君其實不必過分憂慮的……夫人和奴婢說她半個時辰之內便能回來了……她若知道郎君這般做, 心裏麵必然會不痛快的。”蒹葭原本想再勸說, 然而郎君骨指磕在桌案的聲響無異於一聲驚蟄劈下, 蒹葭心中一駭, 跪在地上補救道, “是奴婢口不擇言了……奴婢的意思是, 到時候夫人看到郎君的傷口會心疼。”
身側驟然掠過一道陰影,蒹葭抬起雙目時他已經推門出去, 伶仃站在漫漫細雪中。
彼時安白正躋身於叢叢簇簇的花圃中, 悉心照料郎君親手栽植的各類花種的長勢。因為屋裏有了女主子, 他一個外男便不方便進屋去了,隻能在外候著郎君的吩咐,閑來無事,便攬下了看花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