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質青焰在酸腐的夜雨中封閃著幽弱的暗光。終日不見光日的牢房如一口巨大棺材, 處處蠕動和堆滿了各種蟲鼠與腥臭的腐物。甬道卷疾而來的寒風間或揭起犯人並不怎麽合身的囚衣,使得他們看起來麵色可怖,狀如厲鬼。
死前的靜闃從黑暗的上方沉沉壓下來, 這裏關押的多半是窮凶惡極的罪犯, 日夜充斥在耳邊的除了吱吱的蛇鼠叫聲外,其餘別的便是受刑時淒厲的慘叫。今夜聽說上頭來了人親審罪犯, 平靜之餘又帶了幾絲忐忑地聽著房間裏傳來的陣陣嘔聲。
連連的作嘔聲來自於牢房裏的安白。
牢房不大,有兩三條長凳靠在低矮的泥沙牆邊,上麵淩亂地丟著鐐銬、刀器、繩索,凳腳邊的爐子裏放著燒紅的鐵器, 直至現在還在滋滋地冒著皮膚的燒焦味。刑架上的人被鐵鏈綁住, 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滲血,從遠處一端蔓延到安白腳邊。
安白吐得腹中隻剩酸水,便是見慣了拷問刑犯的獄吏, 也是不忍卒視地別開了臉。
黑衣人身上已無一塊完好的皮肉,不, 他身上是否還有皮肉這件事也理當存疑。暗紅的人體難捱疼痛地抽搐, 獄卒相繼拔出他體內的鐵釘, 迸出的血液飛濺在江愁予的身周。殷紅血珠將他雙目染得猩紅, 又自他沉默垂著的長睫滾滾落地。
分明他才是那個引導施虐的人, 然而他的一呼一吸卻格外得遲鈍與緩慢。
仿佛瀕死的人是他般。
牢房裏無人敢與他搭話, 獄吏默不作聲地將氣息奄奄的黑衣人拖了下去, 安白則是就著昏昧光線重新謄抄先前被血水打濕的口供。黑衣人作的口供字數雖不多, **的事情卻……
安白將供詞抄錄好,心驚膽顫地將東西擱在江愁予麵前。
單薄紙張被鎮尺壓製, 剩下四方邊角在夜風的鼓動下嘩嘩拍桌。
江愁予終於動了動, 幽冷雙目望向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