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滔滔東逝, 河岸毗鄰的幽林裏間或傳來梟鷹咕咕的叫聲,與雨勢拚湊在一起震得她頭痛欲裂。她伶仃纖瘦的肩胛抖了抖,身心皆在這一瞬冷了下來。被這世間聲響炸得滾燙的頭腦卻在這時候變得衝動, 或許也是本能的驅使, 她無力的四肢動了動,試圖往後退去。
岸上霎時響起兵戈當撞的金鳴之聲, 士兵們破水而來,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是了,從聖上借故讓他南下督查開始,再到知州以緝拿罪犯之名封鎖渡口、挨家挨戶地搜查, 最後這般大動幹戈地將她堵死在這處地方, 隻是為了滿足他這場你追我逃的貓鼠遊戲罷了。
她被拖進他的懷裏,聽他惡趣味的輕哂。
“腓腓,哥哥的乖妹妹, 哪裏去?”
近乎兩個月不曾見麵了,他仿佛削瘦了許多, 性子比從前更不好捉摸了。因為清減而顯出十分尖利的下頜抵在她濕漉漉的發頂, 喉骨嶙峋地貼著她的耳畔, 呷笑溫吞, 似附骨之疽般粘膩纏身。暗褐色的眼瞳不慍不喜, 波動著粼粼的冷意, 如枝頭盤踞的蛇類一般, 居高臨下地睥睨她。
“真有些巧了, 聖上命微官南下巡查,想不到在此地碰見腓腓, 也是種機緣。”不知江愁予在渡船上立了多久、搖漿多久, 更甚冷冽的溫度從他掌心傳來, “罪犯出逃,城中上上下下皆勒令不準出城,怎麽腓腓的膽兒就大一些,偏偏在這要緊關頭胡鬧?”
江晚寧不可置信:“明、明明是你……”
明明是故意他放出逃犯消息,逼她如此。
“渡口這兩日不安寧,不知有好許人想著往外跑……在你之前便有一個,渾身上下縛著黑色衣物,如今卻成了旁的腹中之物……”她尚未琢磨他話裏意思,卻聽他語峰淩厲一轉,“王法昭昭,官庶同論,腓腓這般,豈不是要讓我難做?”
隨後聞訊而來的知州劉朔踏上甲板,與江愁予一唱一和地道:“江大人,先前那名黑衣男子的罪責性質與尊夫人的並不類同。隻是您如今暫任卿相之職,前前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您,尊夫人又在要緊關頭犯事,怕是免不得一番小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