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十一年冬十一月記事。”
簡短的語句叫崔沅綰心裏一顫。這個時間點實在叫人難忘, 正是她大姐出事前後。
櫃子蒙著厚厚一層塵土,輕輕一吹,一場沙塵暴襲來。崔沅綰趕忙掏出帕子掩麵往後躲。
心裏好奇難耐, 可這是她娘的物件。娘不點頭,她豈能隨意上手擺弄?
約莫是先前王氏的行徑叫崔沅綰的心寒得緊, 崔沅綰猶豫再三,又蹲下身,櫃子沒上鎖, 手一拂,櫃門就朝兩邊敞開著。
娘不經她許可, 擅自把破舊物件搬到她屋裏,如此也算扯平了。她是嫁做人婦,可不是死了, 縱使平日不常回娘家, 可娘家總要留屋給她,應回門之需。
櫃門裏麵擺著一托盤, 托盤上有用羊毛絨仔細包裹起來的小簿子。細細想來,這在簿子上記事的習慣, 定是娘倆間心照不宣的傳承。
既然把這簿子擱她屋裏了,想也是用不著的老物件。崔沅綰動作輕緩, 把小簿子捧在手心上, 慢慢掀開——
簿子被王氏撕過幾頁, 剩的隻有半個小指那麽厚。從前翻到後, 每頁都被王氏寫得滿滿當當,黃紙黑字, 翻來覆去, 無非就是兩句話。
“老天無眼!”
“孩兒命苦, 為甚世道如此不公!”
王氏大字不認幾個,第一頁,寫得歪歪扭扭,不像是端端正正的字,像是活蝦亂舞。越寫越順,最後一頁,行雲流水,天仙狂醉,不看內容,興許會叫人覺著是書法大家的名作一般。
滿簿盡是這兩句怨氣衝天的話,撕口不齊,能猜出是人極其氣憤時一把拽著簿頁撕裂的。
怒火三丈的人泄憤雖如潰堤洪水,叫人生懼。可正因氣得緊,做事才不講究細節,就連留下了隻言片語都不知。
第三十二頁,是兩種字體的分割線。這頁開始有撕的痕跡,而一片鋸齒狀碎片上,留下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