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仍不知道親爹是朱元璋

第54章 我終於像穿越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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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標和朱升搬回了家中居住。

最開心的是陳英和陳標的三弟。陳棡又可以玩撲哥哥,然後被哥哥推開的遊戲了。

老二陳樉怕極了有多動症的弟弟,連尖叫都沒力氣了。現在他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老老實實在學校上課住宿,生怕陳標讓他帶弟弟。

但陳標可不會讓他如願以償。陳樉每逢休沐還是得回家看弟弟,跟在弟弟後麵跑來跑去,尖叫著“不可以往那邊跑”“不可以跑出門”“不可以上樹”“爬牆也不可以”……

陳標捧著熱牛奶,欣慰地點點頭。

雖然二弟仍舊是個尖叫怪,但他的尖叫終於派上了用場,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對比二弟三弟,小四小五仍舊纏綿病榻,隔三差五發低燒,把陳標愁得不行。

更愁的是,小四這家夥,如果不和小五一起睡就哭鬧不止。但一和小五一起睡,他就欺負小五,搶小五被子、枕頭、玩具,把腿翹到小五肚子上,把小五往床沿邊擠。隻有陳標在的時候,他會老實一點。

陳標為防小四把小五擠下去,特意給他們在小**安放了欄杆。然後,小五就被小四驅趕得緊緊貼在欄杆上。

陳標氣不過,把小四提溜起來,丟到一旁睡覺,任由小四哭嚎也不理睬。

小四哭嚎了半日,終於安靜下來。

陳標再把小四放回小五身邊,小四終於能老實幾天。

幾天後,陳狗兒狗性發作故態複萌。陳標就再重複一次操作。如此循環往複。

陳標把這一切都寫進信裏,抨擊他爹給小四取的什麽爛名字,讓小四真變成一副狗性子。

陳標寄出遷怒信的時候,朱升送了一封信給朱元璋,季仁壽向師弟劉基送了一封信。

除了陳標的信,朱升的信和季仁壽的信上都用了蠟封,以免收信人之外的人拆開信封。

三封給不同人的信,都送到了同一處。

劉基拆信的時候剛洗完頭,正躺在藤椅上晾頭發。

當他拆開信後,顧不上披頭散發,立刻衝去找朱元璋。

正好,朱元璋也正往劉基這邊衝。

朱元璋:“伯溫!”

劉基:“主公!”

兩人同時急刹車,差點撞一起。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喘著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基掃了一眼圍觀人員,道:“主公,進屋說。”

急得滿頭大汗的朱元璋:“好好好。”

兩人大概太著急了,忘記鬆手,手拉手離開,氣氛非常詭異。

圍觀將士:“……”怪怪的,真就怪怪的。

宋濂正和朱元璋議事呢,見朱元璋拆完信就往外跑,立刻跟了上來,正好目睹這一幕。

而到處溜達的徐達自然也不會放過這裏的熱鬧,總能準時出現在熱鬧麵前。

徐達道:“他們在幹什麽啊?略有些惡心。”

宋濂白了徐達一眼:“主公和謀士君臣情深如水魚之交,有什麽惡心?”

徐達實話實說:“我覺得更惡心了。”

宋濂拂袖而去,去找聯袂離開的君臣二人。

劉基能聽的話,有什麽我宋濂不能聽的嗎?哼!

徐達猶豫了一下,想起標兒的信剛到,他的大帥“朱元璋”現在估計還是“陳國瑞”,非常安全,立刻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看熱鬧,看熱鬧!

朱元璋和劉基要聊的“機密”,的確不用瞞著宋濂和徐達。

通過陳標、朱升、季仁壽三人來信,以及陳英的旁觀報告,他們拚湊出了這次季仁壽和朱升鬥誌鬥法,標兒遭殃,慘遭季仁壽扒馬甲的全部過程。

朱升寫給朱元璋的信,就是告訴朱元璋,季仁壽可能猜出了標兒的真實身份。

季仁壽給劉基的信,其實有一半內容是直接給朱元璋的,也是表明自己猜出了標兒的真實身份。

不過季仁壽倒不是通過劉基和朱升爭搶標兒這件事而發現,而是標兒自己的“學術主張”暴露。

陳標說,他要博采眾長,不偏信任何學說,也不遵從任何聖人的權威,隻要對百姓、對華夏有用的言論,都該是正統學說。

季仁壽當時告訴陳標,陳標所說也是一種學說,但他之後岔開了話題,沒有告訴陳標,這是什麽學說。

這個世間,確實有一種學說,可以無視任何學派、聖人,那就是為君之道、為帝之學。

季仁壽認為,劉基性情狂傲,朱升老成保守,他們卻任由陳標有這樣的思想,一定是故意將陳標培養成這樣。

對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勳貴世家,擁有這樣的思想,都會被大眾主流排擠,以後在仕途上難有成就。

見劉基與朱升對陳標的感情,以及這兩人的品德,不可能故意教壞陳標。那他們為何不擔心陳標的未來?

隻有一個可能,陳標要學的就是為君之道、為帝之學!

以結果推前因,季仁壽也明白為何朱升會委婉告訴他,不加入朱元璋麾下,就不要多管閑事。

因為這是朱升和劉基對未來儲君的爭奪!

朱元璋:“沒聽懂。天德,你聽懂了嗎?”

徐達使勁搖頭。

宋濂無奈,從頭開始梳理這件事。

劉基擔心朱升帶壞陳標,便以照顧小友和學生為借口,請季仁壽出山。

季仁壽也是隱世,年齡也較大,和朱升定位重合。他如果說了和朱升截然不同的話,以標兒的聰慧,肯定會兼聽思索,不會被某一個人的思想左右。

同時,劉基算計人心,料定朱升一定會用比較委婉的手段勸季仁壽離開,而季仁壽這個人最看不得“鬼魅伎倆”,恐怕會激起叛逆心,主動入局。

此為劉基計中計。

而朱升在信中說,他其實也較為了解季仁壽的性格,並猜到劉基的計中計。

於是朱升將計就計,用更加粗劣且直白的手段激怒季仁壽,將這件事放到明麵上,一是逼迫季仁壽迅速做決定,要麽投靠朱元璋,要麽立刻離開應天;二是點醒季仁壽,讓季仁壽知道劉基的小九九,挑撥季仁壽和劉基的感情,反擊劉基。

季仁壽在明白了兩人的打算之後,心胸寬廣沒生氣,隻是好奇兩人交鋒的焦點陳標究竟有多厲害,會讓兩人搶學生搶得如此激烈。

在一番試探後,季仁壽發現陳標居然修習的是帝王之道,立刻明白了陳標的身份,然後主動入局。

季仁壽說,若朱元璋不嫌棄,他願意在應天小學安家,為應天一教書匠。

徐達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嚎:“暈了,徹底暈了。你們這群文人,有什麽話直說不行嗎?為什麽要繞這麽多彎彎道道?這些有什麽值得繞的!怎麽把標兒也繞進去了。”

朱元璋呆愣了半晌,深深舒了一口氣,疑惑道:“這人怎麽和葉大先生一樣,推論過程全部錯誤,最後卻誤打誤撞猜出了標兒的真實身份!”

徐達抱著腦袋仰頭:“推論過程全錯?”

朱元璋攤開陳標寫給他的信,道:“全錯。首先,標兒的思想是他自己的,沒被誰教過,甚至誰也不能左右他的思想。倒是我們被他影響頗深。”

包括徐達在內的幾人紛紛點頭。沒錯,他們現在還在仔細研讀那薄薄的天書呢。

朱元璋又道:“標兒在信裏也說了季先生問他正統學說的事。他說,分什麽學說是研究學說的人的事。咱老百姓就是什麽神有用就拜什麽神,如果老天爺不下雨,甚至能把龍王廟都拆了。黑貓白貓狸花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哪會考慮什麽門別之分?”

朱元璋哭笑不得:“看,標兒學的根本不是什麽帝王之道,就是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之道。”

徐達放下抱腦袋的手,站起身,無奈笑道:“是這個理。就和我用兵的時候一樣,無論什麽方式,好用就行。誰在用兵打仗的時候還去想這是哪本兵書上的道理?何況我被稱讚為用兵如神的時候,根本沒讀過書。”

聽徐達自曝其短,眾人不由莞爾。

朱元璋笑著搖搖頭,道:“標兒可不知道自己是朱元璋的兒子,隻以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頂多有錢了些。所以,他的思想,也不過是普通人的思想而已。季先生想太多。”

普通老百姓哪管你什麽理學心學,儒家百家?能讓他們不會餓死凍死的學說,就是好學說。

隻是老百姓的需求,恰恰和帝王應該學習的道理重合了罷了。

徐達道:“如果標兒所說的是帝王之道,我看人人都該學習這帝王之道。話又說回來,隻有帝王學這個,才很奇怪啊。這不是人人都應該懂的道理嗎?”

朱元璋開玩笑道:“標兒和季先生說,他認為人人皆可成聖賢。天德你又說,人人皆可學習帝王之道。我看你的聖賢程度和標兒差不多了。”

徐達抱拳:“謝大帥誇獎!如果有金子賞賜就更好了了!”

朱元璋罵道:“滾吧你。不廢話了,你們說,我該怎麽回信?”

劉基黑著臉,沉默不語。

顯然,他的計謀先後被朱升、季仁壽將計就計,給他打擊很大。他現在正在平複心情。

宋濂在心底歎了口氣,主動攬事,道:“季山甫是大才,他不僅兼修理學、心學,更精通河洛學。他。雖是誤打誤撞,但既然他主動來投,主公就當意外之喜吧。伯溫啊,你以後不可再恃才傲物,與他人鬥氣。”

宋濂言外之意,雖然劉基聰明,但別人也不蠢。雖然隻是誤打誤撞,撞破了標兒的身份也挺令人頭疼。

朱元璋扶額:“我麾下信任的武將都知道標兒的身份,來投的謀士也全知道標兒身份,我怎麽覺得,標兒的身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徐達插嘴:“就標兒不知道。”

頓了頓,徐達又繼續道:“常遇春也不知道。不過現在常遇春算文臣還是武將?”

朱元璋不確定道:“肯定還是武將吧?”

朱元璋和徐達的插諢打科,終於讓現場的氣氛好了一些。

劉基的臉色沒那麽黑了。他對朱元璋鞠躬拱手道:“是基之錯。”

朱元璋擺手:“無事無事,你寫信的事,我同意了,若說有錯,錯也該在我。”

劉基有些感動。雖然朱元璋在很多地方都不太像一個主公,但能為下屬攬過,光憑這一點,朱元璋就已經勝過史書中大部分主公。

朱元璋接著道:“再說了,看久了伯溫你算無遺策,偶爾看你出些無傷大雅的差錯,也挺開心。哈哈哈哈,再說了,這結果不是很好嗎?等告訴百室,百室肯定會開心了。最近他見到我扭頭就走,除了公務一句話都不肯和我說。”

朱元璋很是心虛。雖說能者多勞,但他確實把李善長壓榨得有些過火。

劉基臉一木,把心中的感動揉吧揉吧丟去喂狗。

他收回前言,朱元璋根本就不像個主公!

宋濂和徐達都笑得直不起腰,看足了劉基的笑話。

劉基鬱悶極了。

徐達也就罷了,這就是個和主公一樣喜歡看樂子的人。怎麽連宋濂這個謙謙君子,感情表露也越來越外露?這是近墨者黑嗎?

劉基因為過度生氣,再加上在深秋頂著一頭沒幹的長發站了太久,當晚就病了。

朱元璋心虛極了,這肯定不是他嘲笑劉基嘲笑得太過火的錯吧?

……

季仁壽得到朱元璋的親筆回信,愣了許久。

不是帝王之學,隻是簡簡單單的老百姓之學?是這樣嗎?

朱元璋還將標兒的信摘抄了一段。原版他要自己收藏,用自己的狗爬字摘抄就不錯了。

季仁壽看著陳標對朱元璋絮絮叨叨描述生活日常,那溫馨眷念中透露著的聰慧和清醒,呆坐了許久。

之後,季仁壽拿了一個盆,點了一把火,將自己的書稿一張一張丟進火盆裏。

季仁壽的夫人看到,十分心疼:“這是你大半生的心血,你這是做什麽?”

季仁壽用燒火棍刨了刨火盆,讓火堆燒得更旺:“既然無用,為何不燒?”

季仁壽的夫人急得團團轉。

季仁壽失笑:“不過是半生虛妄,燒了便燒了,何須心疼?”

說罷,季仁壽似乎是燒火燒得太熱,撒開衣袍,在深秋袒胸露腹,一邊往火盆中繼續撒書稿,一邊笑著唱道:“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哈哈哈哈!”

季仁壽的夫人見季仁壽笑得癲狂,不由失語。

這時,陳標急匆匆地衝了進來,然後啞然:“看見這有火光,嚇壞我了!原來是季先生在烤火嗎?”

已經能杵著拐杖行走的陳英一瘸一拐地跟上,焦急道:“標兒!著火了你該讓其他人來滅火,而不是你自己往前衝!燒著你怎麽辦!”

陳標拍腦袋:“哦哦哦,對對對,我急糊塗了。季先生,我來給你送茄子。莊子剛收上來的,可新鮮,烤著吃也好吃。要不趁著火盆烤茄子?”

季仁壽笑道:“好啊。”

陳標道:“我去拿調料!”

說完,他又一溜煙的跑了,陳英根本追不上。

陳英無奈道:“季先生,標兒性子活潑,想一出是一出,得罪了。”

季仁壽笑著搖頭:“不得罪,不得罪,能用無用之物,為標兒烤製一頓美味的昆侖紫瓜,也算對得起它耗費的紙墨了。”

陳標行動十分迅速。

他不僅帶來了調料,還帶來了新鮮的肉類、曬幹的菌菇、卷好的豆製品,以及上好的果木炭。

有了季仁壽這個曾經經常講學的大文人,應天小學的一些規章製度終於完善。陳標將應天小學的庶務交給了季仁壽,輕鬆不少。

陳標正想著要怎麽報答季仁壽,但季仁壽是個高尚的文人,身外之物送過去都叫侮辱,讓陳標頗為頭疼。

現在陳標腦袋上靈光一閃。人生不過吃喝二字,吃喝可不算身外之物,他帶著季仁壽吃好喝好,也算報答吧?

陳標弄燒烤,順帶叫上了朱升和朱異,希望朱先生和季先生的關係能“破冰”。

大家都住在同一屋簷下,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氣氛突然尷尬,但陳標希望美味的燒烤能衝淡這些尷尬。

朱升和朱異空手前來,見季仁壽正在燒一大箱子書稿,不由沉默。

朱異正在心裏抓耳撓腮時,朱升做到季仁壽身邊,撿起一張書稿,道:“聖學豈是這麽容易被改變?”

季仁壽道:“什麽是聖學?引人向善就是聖學。聖人曰,因材施教。那聖學本來對於不同人,就該有不同的改變。”

朱升沉默,歎氣道:“還是你舍得。”

人怎麽能輕易舍棄自己追求了大半生的大道?這不悲哀嗎?

季仁壽和朱升又在打機鋒的時候,陳標正在調製燒烤料,沒聽見。

隨著陳標在剖開的茄子上刷上肉醬,放在燒烤架子上烤出香味時,兩位年老的文人沒心情說什麽理想信念了。

“真香!”季仁壽已經重新穿好衣袍,隻是將衣袖挽起來,“標兒,你的廚藝居然如此好!”

陳標得意揚揚道:“論吃,我可不落人後。季先生,嚐嚐?”

陳英吩咐人將小矮桌搬來,每個人麵前都有碗筷餐碟。季仁壽將肉醬茄子放在碟子上,用筷子夾起一絲浸透了肉汁的茄子肉。

茄子肉入口即化,濃鬱的肉香和茄子的清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欲罷不能。

季仁壽連連稱讚,很快就將半個茄子吃得一幹二淨。

很快,其他人也沉浸在美味的燒烤中,一邊吃一邊誇讚標兒是最年幼也最厲害的大廚。

陳標得意地挺起小胸脯。

燒烤除了吃,就要自己烤製才有趣。陳標教季仁壽、朱升等人如何烤製美味的食物,待食材用盡,眾人吃得有些撐時,季仁壽那一箱子書稿也盡數燒光。

季仁壽的夫人接過陳標寫的燒烤醬秘方,心裏歎息。

罷了,丈夫都不心疼,她心疼什麽?

用大半輩子的心血換了一頓美味佳肴,丈夫說值得,那就值得吧。

季仁壽之後安心在應天教書。

他這大半生雖清貧,但賣掉隱居地的一些家產之後,倒也能在應天城城郊買個小宅子。

不過陳標挽留季仁壽:“咱們應天小學的待遇可好,根據學生進步情況,老師還有獎勵。你是副校長和代理校長,還有效益分成。先生何不多等一兩年,在城中換個更大的房子?即便先生認為住在陳家不太方便,咱們應天小學可是有教職工宿舍的!”

陳標擺出應天小學的教職員工待遇後,還畫大餅,什麽醫療保險、養老保險、住房公積金、集資建房,統統拿了出來。

他拍著胸脯道:“誰說道德高尚的老師就一定要清貧?若好人必定清貧,貪婪的人才會富貴,如何引人向善?咱們小學給老師的福利,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就是一生安穩罷了!山甫先生可不要推辭!”

陳標見季仁壽似乎還在猶豫,又道:“聖人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君子若不能讓妻子不為柴米油鹽操勞,不能讓幼子吃飽穿暖,不能讓父母老有所依,連身邊人都虧待,又如何能讓人相信他們會對陌生人好?我反正不喜歡這樣。先生可千萬不要推辭!”

季仁壽歎氣:“你都說到這份上,我怎可能推辭?”

陳標高興地原地轉了個圈,樂嗬嗬道:“我能說服山甫先生,一定也能說服允升先生,嘿嘿,我現在就去!”

季仁壽笑罵道:“你倒是先拿我練手。”

陳標做鬼臉:“山甫先生更隨和,更好說話!”

說完,他不等季仁壽回答,轉身跑掉。

陳英用拐杖砸了砸地,磨牙道:“標兒還問,為何棡兒如此多動老喜歡跑來跑去?他看看他自己!”

季仁壽滿臉寵溺:“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動動才會長得更壯實。”

陳英無語。

他發現,無論是誰,和標兒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變得無比寵溺標兒。也幸虧標兒自製力強,否則肯定會被寵壞。

難道就沒有一個嚴厲的人,可以管管標兒嗎?

陳英認命地杵著拐杖繼續追去。

季仁壽回到書房,將今日陳標的話又記錄下來。

君子不執著於外物,是君子的操守。但若要引人向善,就該讓善人過得更好,而不是宣揚善人淒苦一生。

聞道有先後。標兒年紀雖小,堪為吾師。

……

有了季仁壽幫忙,應天的秋收秋種慶典辦得十分妥當。

季仁壽哭笑不得。他明明說自己隻想當教書匠,結果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為朱元璋做起事來。

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剛來就能被委以重任。朱元璋麾下第一文臣李善長還寫信感謝他,一點都不排斥他這個空降的人。

朱元璋麾下文人氣氛真是……詭異?

他們一會兒勾心鬥角,一會兒又溫馨無比,可不是詭異?

百姓們樂過一陣後,開始重新為填飽肚子生存下去忙碌。

常遇春已經失去了回到前線的信心。他開始訓練城裏的朱家軍、降兵、百姓如何守城,偶爾帶兵出去剿匪,以鍛煉身手。

就是讓他頭疼的是,他去山上剿匪,十有八、九對方聞風而降,納頭就拜,都願意進戰俘勞動改造營幹活。

有幾次,還是土匪小卒們砍了山大王的腦袋來納頭就拜,說等常將軍等很久了。

常遇春自己就曾經是土匪,知道很多土匪都是走投無路,被迫上山。

但上山後,吃香喝辣,可比當普通老百姓強多了,能和他一樣狠下心金盆洗手的人實在是少數。所以常遇春遇到土匪從來不手軟。

但現在……

常遇春見到又一隊提著自家山大王下山來投的匪徒,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歎氣,底下匪徒居然伏地哭泣。問他們為什麽哭,他們說常將軍居然為他們這等螻蟻一般的人歎氣,憐惜他們的身不由己,實在是太令人感動。

常遇春覺得,他以後都不敢當著別人的麵歎氣了。

有常遇春為朱元璋鞏固大後方,朱元璋穩紮穩打,一路推進,陳友諒的地盤逐漸減少。

天寒地凍的時候,兩方暫且休戰。

正月,韓宋見朱元璋地盤逐步擴大,封朱元璋為吳國公,希望朱元璋支援韓宋。

朱元璋拿了韓宋的賞賜,然後轉頭當沒這回事。

支援?沒可能。我還要繼續和陳友諒死磕呢。

朱元璋遙望應天,滿臉愁緒。

馬秀英為朱元璋披上衣服,也一同看向應天的方向。

這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打擾他們夫妻倆。他們都知道,這兩人在思念遠在應天的標兒,以及他們其他孩子。

即使暫時休養生息,朱元璋和馬秀英要在已經占領的城池間輾轉,驗收常遇春的成果,沒時間回應天。

他們的年幼的孩子孤零零地留在應天,怎能不難過?

正月十五,應天又是元宵節。

今年朱元璋等人不在應天,但應天也繼續舉辦了慶典,有燈會和煙火。

在朱元璋和馬秀英並肩看向應天方向的時候,穿得毛絨絨圓滾滾的陳標坐在屋頂上,雙手托腮,正呆呆地看著天空。

陳英的腿腳已經好利索,坐在一旁護著突然心血**要爬上屋頂看煙花的陳標。

李文忠在院子裏帶陳家的老二、老三;終於肯回來的朱文正則左手陳家老四,右手陳家老五,似乎在用體感稱量哪個堂弟更重。

“標兒,難過的話,哭出來也沒關係。”陳英安慰道。

陳標瞥了陳英一眼,沒好氣道:“英哥,雖然爹娘不能回來過年,我有些不開心,但還不至於到哭出來的時候。我隻是想,這個亂世什麽時候能結束。”

陳英道:“我想肯定快了。大帥民心所向,攻城略地的速度非常快,後方有常將軍鎮守,也十分穩固。我想明年就能打到陳友諒老巢去。”

陳標可沒有這麽樂觀。

他雖不了解這段曆史,也知道朱元璋沒可能這麽快就奪得天下。

陳標繼續托腮看著天空中燃放的煙火,小聲道:“我得想辦法加快結束亂世的速度了。”

陳英沒聽清:“嗯?”

陳標對陳英伸出雙手:“沒什麽。抱我下去。再不下去,正哥要把小四小五玩哭了。”

陳英抱起陳標,直接從屋頂上跳了下來穩穩落地。

陳標驚訝:“英哥,你這樣跳下來,不會腿再摔斷一次吧?”

陳英:“……標兒,別烏鴉嘴。”

看見陳標從屋頂上跳下來,朱文正把陳狗兒陳貓兒往搖籃**一塞,轉頭就跑。

陳標扯著嗓子叫:“正哥!你有本事玩我弟弟,你有本事別跑啊!”

朱文正也扯著嗓子叫:“我沒本事!就沒本事!你來追我啊!”

李文忠扶額。

朱文正今年立功無數,舅舅非常高興,說今年要建的大都督府,考慮讓朱文正當大都督。

朱元璋許多製度都沿襲自元朝。大都督府為元朝最高軍事統率機構,直接向皇帝負責。他讓朱文正當大都督,位居常遇春和徐達之上,便是建立朱家王朝的第一步。

李文忠真的很懷疑,朱文正能當好這個最高軍事統帥嗎?這個會把兩個未滿周歲的堂弟拋起來玩,然後被六歲的堂弟追著滿院子跑的傻憨憨?最高軍事統帥?

……

正月過完了,朱元璋繼續打仗。

在打仗途中,他完善了商稅和田稅,又廢除寨糧,全麵推行井田製和軍屯,並建立民兵製度。

這些製度,他都以“陳國瑞”主導為借口,讓陳標掌了眼。

現在他的地盤越來越廣,經濟政策急需完善。朱元璋當了這麽多年的“大豪商”,已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他拿出的政策都很有實踐意義,陳標在信中讚不絕口。

朱元璋心裏比吃了蜜還甜,比已經把陳友諒的地盤吞了一半還得意。

可惜他沒得意多少時間。

就當朱元璋決定全力征伐陳友諒的時候,元將察罕帖木兒趁著山東紅巾軍內訌,分五路軍大舉進攻山東,水陸並進,連克章丘、濟南等地。

聲勢浩大的山東紅巾軍,隻剩下益都一座空城。

山東若失守,元軍立刻就能進入江南。江南眾起義軍震動,連張士誠這個已經被元朝招安的割據軍閥都坐立不安。

張士誠明白,隻要元朝把其他地方打完,能夠騰出手,絕對也會攻打自己,不可能讓自己割據一方。

眾人視線都集中到益都。

朱元璋呆坐在帳中,久久無言。

朱元璋加入紅巾軍後經過許多磨難,但他確實是加入紅巾軍後才擁有了現在這一切,所以他對紅巾軍的感情十分複雜。

至少當朱元璋最初投奔紅巾軍的時候,相信過紅巾軍的口號;在紅巾軍節節勝利的時候,他以為紅巾軍真的能夠趕走賊元,也真的曾經將韓宋當做繼承元朝的正統。

朱元璋以為,將來他爭奪天下的對手可能不是元朝,而是韓宋。

但山東紅巾軍內部攻伐不斷,百姓民不聊生,被元軍輕易攻破,百姓還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紅巾軍在山東,真的成了百姓厭惡的賊匪了。

這樣的紅巾軍,這樣的韓宋……

朱元璋的下屬們以為朱元璋在擔心接下來的局勢,謀士和將領們爭吵不休。

他們有的人認為應該收縮戰線,以待對抗元軍;有的人認為應該派人和元將假意結緣,然後繼續不顧一切全力征伐陳友諒。

劉基認為應該全力征伐陳友諒。他舌戰群儒群將,還模仿漢代儒將,拿著羽扇戴著綸巾,氣勢十足。

朱元璋恍惚了半晌,回過神,道:“依伯溫先生所言,先寫信給元將假意結盟,若元將回信同意,就繼續全力攻打陳友諒。”

劉基掃了眾人一樣,得意道:“是,主公。”

朱元璋對徐達道:“天德,你暫領元帥一職,我回應天一趟。”

徐達愣了一會兒,領命道:“是。”

朱元璋詢問馬秀英,馬秀英繼續留在軍中安撫將士,他獨自騎馬,隻帶了十幾個親兵,連夜快馬加鞭趕回應天。

除了馬秀英,所有人都不知道朱元璋此刻急匆匆回應天是幹什麽。

在朱元璋往回趕路的時候,應天城郊一聲劇烈爆炸聲,陳標捂著被嚇得撲通撲通直跳的心髒,緩緩舒了一口氣。

在知道配方成分、比例的前提下,陳標還是摸索了整整一年半才安全地把這個利器做出來。

黑索金。一種在二戰時廣泛使用的烈性炸藥。

現代火藥的起點,是黃色炸藥。

陳標跳過硝化甘油、雷汞等黃色炸藥,直接研製黑索金,是因為黑索金雖然相比這些黃色炸藥最晚發明,卻是材料最容易獲得、製作完全不需要任何現代工藝和現代工具、隻要知道配方拿個鍋碗瓢盆,你上你也成的最容易製作的烈性炸藥。

網絡上甚至有人教導怎麽手搓黑索金,然後這個人因傳播危險信息坐牢了(狗頭)。

但熱知識,黑索金的配方和反應方程式,高中會學……

咳咳,陳標的記憶寶庫中有,隻需要不斷嚐試。

現在他完成了。

眾所周知,當火藥武器成為主流後,許多能征善戰的民族變得能歌善舞。但這火藥武器卻不是黑火藥,而是黃色火藥。

以黑火藥為原料的槍,其威力還比不上弩箭。現在元末群雄爭霸早就在用了。

陳標深呼吸。

好了,有了這種大殺器,朱元璋應該能提前結束亂世吧?

雖然沒有現代工藝,純靠手搓,這玩意兒產量極低。但現在黑火藥也是純手搓,產量都差不多。

就算工匠們短時間不知道怎麽用這種烈性火藥製作新式武器,隻用作炸藥包,攻城都是小意思了。

陳標叉腰仰頭。

我終於有一點點穿越者的感覺了。

理科生,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