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落花枝漏下的流光溢彩,為短暫沉默渲染出綺麗與頹唐。
半盞茶時分後,晉王率先打破僵局,“陛下,春夜風涼,咱們先嚐嚐這道決明兜子,免得涼了帶腥氣。”
宋鳴珂從混亂不堪的記憶中回過神,起箸夾了一塊。
決明兜子形如頭盔,軟薄外皮下包裹嫩筍、鰒魚等,入口鮮甜美味,使人精神一震。
她不餓,隻隨意吃了幾箸,倒是貪戀果酒甜醇,多飲了兩杯。
她年方十三,不勝酒力,怕興奮之下說錯話,沒敢多飲;晉王寧王再老成持重,不過十歲出頭,淺抿幾口作罷;年紀較長的霍家兄弟則連連舉碗,談笑風生。
風送甜香,吹得人微醺欲醉。
宋鳴珂忽覺,不論前世或今生,少有讓她如此興致高昂的時刻。
明月清風,春花彩燈,有好酒,有良伴,舊恨也好,新仇也罷,何不暫且拋諸腦後,瀟灑痛快一回?
最熟悉的五個“少年郎”,未加約束,大快朵頤,無話不談,從家事談到國事,乃至天下事。
廣袤天地,大千世界,有光明繁華,便有背後潛藏的暗湧流動。
宋鳴珂早已隱約感悟到,也許她上輩子所見的險惡與扭曲,僅僅為滄海一粟。
然而,目睹夥伴們神態磊落,言談中正氣凜然,她終究深信,他們的心誌行動,將不負她煉獄歸來的期望。
保翠山巔,爽朗笑容中隱含的凜冽銳芒,成為永熙二年春最意氣風發的一道景致。
亥時將至,半山喧鬧聲散了半數,想必年長者陸續歸去,剩青年男女結伴遊玩。
霍睿言見宋鳴珂言語漸少,眼皮下垂,知她困倦,悄聲道:“要不,撤?”
看霍銳承與寧王在討論拳腳功夫,滔滔不絕,正聊得起勁,宋鳴珂不忍心擾了二人興致。
“再坐會兒。”她一手支著下巴,努力眨眼提神,又往嘴裏塞了一箸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