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不想被攻略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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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先正在蜉蝣谷的学堂里面听一位老医修上课。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七日有余, 见到了许多自己的道宗同门,但是他们都没有梦外的记忆,真的将自己当做蜉蝣谷的修士。

为什么为这样?

若是因为修为, 那猫妖为什么记得前事……

“七星草,性平, 味苦, 有明目提神之效……”讲堂上的医修看着不过而立,实际上已经快两百岁,依然精神矍铄, 神采奕奕,腿脚麻利跟年轻人没有差别,一顿能吃两碗饭。

蜉蝣谷安详平和得就像世外桃源,弟子们虽忙碌, 但是却过得十分舒心, 成日被药草的香气包裹着,仿佛连神魂都得到了治愈。

李道先认真记下先生的话,而后搁下毛笔, 转首看向窗外。

外面搭了许多木头架子,每一架有好几层, 摆满了晒草药的簸箕, 能看见顶着竹篓爬来爬去的乌龟,成群结队衔着枝杆飞来的黄雀, 攀在架子上调整簸箕位置的猕猴……

有一人站在众妖兽中央, 他的长袖都撩了起来, 用一根布条扎在了肩膀上, 一边嗅闻簸箕上的草药, 检查有没有放错, 一边指挥着周围的小妖。

“止血草放在第三架最底下那排左侧的簸箕……”

“小黑,跑反了!是左侧,不要左右不分!”

“小胖呢,怎么半天还没把斗阑干拖过来?”

宁虞正拍着一只天竺鼠的屁股,和它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拿不动?那你们一块儿去帮帮忙,别是让它给偷偷吃了吧……”

徐凭花的小金蛇口中叼了一朵红色的喇叭花,游到宁虞面前,献宝似的支起细小的身子,把花递给他,身后的尾巴羞涩地卷起又松开,速度极快地拍打着草地。

“给我的?”宁虞颇为惊讶接过小黄送的花,亲昵摸了摸它的脑袋,展颜笑开:“谢谢小黄。”

小黄头顶两片小翅膀呼啦又扑开,飞速扇着,它个子小巧,喜悦得几乎要飞起来。

其他妖兽:可恶!被她装到了!

李道先:“……”

这猫妖怎么还混成分拣药物的妖兽头儿了?

“靠窗的那名弟子,诶,就是你,小李,你来答一下,斗阑干的作用与特征,生长于何处,入药时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李道先站起身,刚要拿着书册念,又听先生说道:“把书放下,莫看你记的东西,全凭记忆回答我。”

李道先搁下书,目不斜视,流畅回答:“斗阑干,性寒,味甘,去燥刮热,常生长于阴冷潮湿处,多产于西面山谷之中,一日食不可多于三株,不可与止血草同用,易使人心脉骤停,出现假死之症。”

李道先没花多少工夫就成了整个学堂最得先生青眼的学生,因他聪慧,悟性高,却又肯下苦功夫,学什么都认真,节节课都要被先生叫起来答上两句。

蜉蝣谷的学堂氛围好,没有人去眼红这个新来的师弟,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因为站起来支支吾吾被先生打手心了,而且先生布置的课业也有了保障,直接去问李师弟就行。

先生笑道:“答是全答对了,不过我还有一问。”

李道先恭声:“先生请讲。”

先生笑着卷起手中的书册敲在掌心,眼中有揶揄之色:“是我这课上得无趣了,还是……外面有好景迷人眼啊?”

“不,我不是……”李道先刚想解释,就被四周的笑声打断。

弟子们一哄而上,拥到李道先身边,争抢着要去看窗外的场景,反而把李道先挤到了后面,就连先生也凑热闹地背着手走下讲堂。

“孙先生,来来来,这边请,给您让个中间位置。”

“哪个啊?我没看见有师妹或者师姐啊,莫不是已经走过去了?”

“你傻啊,李师弟方才一直看着呢,若是经过的师妹或者是师姐,怎么可能让他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

“这不是新来的那只猫妖吗?他还会和妖兽谈天,太可爱了吧……”

宁虞刚一抬起头,就对上窗口一群脑袋。

宁虞:?

这群人这是在干嘛啊……

他一头雾水,试探地挥了挥手,那边的弟子分外热情地回应起来,朝他激动地挥舞手臂,先生也笑着跟他挥挥手。

“他看我了看我了,还跟我挥手!”

“美得你啊,这儿一群人,你怎么知道看的是你!说不定看的就是先生呢?”

李道先:……

轻松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远处有个医修骑着白马疾驰而来,高喊道:“孙长老,谷主让你过去,快快!”

孙长老也不多问,从门边一把提起自己常年随身携带的竹箧,抓着那医修的手,翻身就上了马,两个人转而就没影儿了,只留下马蹄扬起的尘灰。

宁虞一把抓起小金蛇就狂奔出去,跑了两步,忽然觉得衣领一紧被人提了起来,猛的一下差点把他勒断气。

宁虞趴在马背上捂着脖子咳嗽两声,扭过头怒不可遏地瞪着身后人:“能拉一把的事儿非得拽领子?”

李道先斜睨他一眼,淡道:“能捎上你就不错了。”

医修带着孙长老停在一个被人里三圈外三圈围住的小屋,外面的人纷纷给长老让开道,等他进去了,人群又聚拢,一个个焦急地朝门缝里面巴望两眼,门合很快严实,他们又什么也瞧不见了。

那是徐凭花的屋子。

“怎么就弄伤脚了呢?”

“还不是那个小瘟神捣鼓出来的东西,他简直就是灾星……”

“哪怕是毒修,也该知善用手中的毒与蛊,这是谷中历来的规矩,可他竟然残害亲姐姐啊,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

屋外距离众人不远处站着的就是宁虞刚进来时见过的那个男孩,是徐尾声,与徐秉生是双胞胎,不过苍洲之上未曾留下他的名字,甚至连蜉蝣谷都不曾提及他,就连徐家人也全当没有此人。

在此之前,宁虞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因为徐凭花从来没提过,他小时候去蜉蝣谷也只见过徐秉生。

那个男孩被众人指指点点,面上依然是漠然一片,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小屋,身侧手攥得发白。

李道先忽然说道:“把巴蛇拿出来。”

他抓着宁虞的袖子从人群里挤过去,敲了敲门扉,有个医修将门打开一条缝,面容严肃:“闲杂人等一律退远,勿来打扰。”

宁虞立马将小金蛇举起来:“我来送小黄。”

小黄急得直窜,身子都拉直了,奋力往里面扑,若不是宁虞拉着,估计已经飞窜进去了。

“是凭花养的小巴蛇,还有一位是孙老的学生。”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医修为他们开门,让二人进了屋,屋子里的长老神情紧绷,时不时交流两句,而后摇摇头,在一边守着的医修弟子也纷纷侧过脸叹气。

方才出声放他们进来的就是老谷主徐佩兰。

她坐在床侧,白发在脑后盘成髻,用三根扁长竹签固定,面上皱纹横生,像一株老树,于岁月风沙之中催而不折,愈发沉淀出平和镇静的力量。

徐佩兰是徐家三姐弟的姥姥,他们母亲早逝,三人由徐佩兰一手抚养长大。

老谷主早过了修士寿岁的极限,看上去却依然康健,此时正牢牢握着徐凭花的手。

徐凭花满头大汗地躺在**,脸色发白,却还是勉强对宁虞二人扯了个笑:“可能会吓到你们。”

她的左脚被孙长老托在手中,脚背上有一个孔洞,血肉模糊,红白二色流到一块儿,看上去异常骇人,并且那孔洞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大小不一的血点分布在周围。

宁虞怔在原地,有些抑制不住地发颤,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他见过的,这种症状……与施丘的蝎妖一模一样!

李道先望见徐凭花的伤口,也深深皱起眉:“这是……”

徐佩兰问道:“如何?”

孙长老是目前蜉蝣谷最擅治外伤、经验也最丰富的医毒双修,他手里捏着一柄沾了血小银刀,摇了摇头:“那毒液侵入肌理,甚至有化骨之效,光是削去那一处的血肉怕是不够。”

他一边从竹箧中取出药粉和刀具,一边说道:“趁那毒还未爬高,将下面这一段截了,小凭花点头我就动手。”

徐凭花沉默半晌,而后点了点头。

她抓着姥姥的手摇了摇,虚弱笑起来:“姥姥也给我打一根拐杖,就像你那根,拿着好看。”

徐佩兰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好,再给你挂一颗小葫芦,养着葫芦会来福气。”

等宁虞看见小黄爬上徐凭花的脚腕,他才发现自己手中已经空了。

孙长老斥一声,用手驱不走它,徐佩兰片刻后却忽然出声制止:“先莫动它。”

小黄一口咬在徐凭花的脚背上,蛇尾泛出黑点,痛苦地蜷起来。

李道先思索道:“难怪由金蛇化作黑蛇,是引毒的缘故,那么它若是生出第三眼……怕是大功德,你可曾见到它开第三眼?”

半晌无人回答。

李道先偏头看见宁虞脸色极差,疑惑开口:“你无事吧?”

叫了好几声,宁虞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而后回答李道先之前提出的问题:“第三眼是金眼,甚至有些佛缘。”

“谷主,外面秉生和尾生打起来了!”

徐佩兰道:“无事,不必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心中有气,随他们去。”

小黄吸走了毒血,游到徐凭花的掌心,缩成一团不动。

孙先生飞快地替她剜去烂肉,清理伤口并包扎起来,口中说着:“好好养着吧,你姥姥私田里种的都是好药,你这伤估计很快就能好。”

屋子外面吵嚷不止。

徐秉生骑在弟弟身上,挥出的每一个拳头都结结实实打到了对方脸上,他口中骂骂咧咧:“你他妈癫痫啊,手抖成这样!造孽的王八羔子,你他妈的……就是个祸害!那毒怎么没洒到你的脚上啊……我真的是恨不得打死你……”

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了起来,一边哽咽,一边揍着人。

徐尾生从头至尾都不曾还手,也不曾躲开,被打得痛了,就颤着手摸一把脸上的血,他哥哥骂人没什么水平,词汇还乱用,说的唯一一句重话大概就是那句「祸害」。

但是听别人说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只是想要告诉姐姐,自己在医道上没有天赋,却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毒修。

他只是想要,一句夸奖。

不是故意的。

“你……”李道先见身边的人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两句。

梦里的时间是百年前,徐凭花脚上血肉融化的速度很慢。

虽然宁虞当时被血沫溅出的伤口也融得慢,但是他曾饮过灵芝血,体质特殊。

如若不然,结果怕是要和那只蝎妖一样,转瞬就化作一团黑水。

过去一百年,凡人都能死过一回,小妖都能修成大妖,更何况是改进一种毒。

他原以为徐尾生已经死了,或是失踪了,如果这是徐尾生弄出来的毒……

宁虞不自觉喃喃道:“谷主这伤好不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拄拐……徐尾生还活着,他就在苍洲……”

在哪儿?

匿息符,蝎妖,他会藏在梧州道宗吗?

宁虞的手腕忽然被李道先抓住,他抬起头发现整间屋子的人都在看自己,无数的目光齐齐射过来,徐凭花掌心趴着的小黄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

李道先来不及多想这小猫妖怎么知道徐凭花的脚伤根本没好,扯着宁虞就往外跑去:“它要醒了,梦会先乱,接着很快就会坍塌。”

屋子外面已经空无一人,连万里晴空都变得阴沉一片,天际隐隐滚上红烟,像是欲来的灾难,朝着蜉蝣谷迅速席卷。

两人还没翻上马,就有天雷响起,骤然降落,劈在他们身前。

大地刹那崩裂,土石落进深渊,下面热浪滚滚,有一丛流火噗嗤一声喷溅出来,飞起足有三人高,而后又落了回去,而后接二连三有飞焰升腾,让他们无法跨越。

天雷继续落下,大地四分五裂,被割成一块又一块形状错落的版图。

“李师兄!”

“师兄,我们在这儿呐!你没事儿吧?”

对岸遥遥跑来许多穿着蜉蝣谷弟子服的人,跑得狼狈极了,发冠都歪了,脸上灰扑扑的,一边拔腿狂奔一边扶着头上发冠,腾出一只手朝着李道先挥舞起来。

梦浅了,道宗弟子都醒了。

李道先刚要朝前去,身后小屋却传来巴蛇极其痛苦的尖啸。

屋子被小黄暴涨的身形顶破,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鳞片由柔软变得锋锐,连头顶的两片小扇都咔嚓着长出骨刺,筋络蔓延,膜翼振动。

他和宁虞脚下的这块地猛地沉下去,而对面道宗弟子却被陡然上升的版图顶得站都站不稳,一个接一个趴到了地上。

宁虞环顾四周,原本属于蜉蝣谷的花草树木全部消失不见,连所有屋子都像是被一只手凭空抹去,反而是多出无数人。

面容扭曲地哀嚎着,像一个个火球,或是倒在地上化作焦炭,或是挣扎打滚直接翻落进深渊中,被熔岩吞没,还有一些朝着宁虞二人伸出手,蠕动着爬过来。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救救我……救命……谁来救救我……”

“啊啊啊好痛!”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李道先拽着宁虞后退一步,躲开那些人的手,面容冷肃:“跟紧。”

要逃出去,得一直站在上升的板块,不然会一路下坠,被彻底困死在这里,再也醒不过来。

他右手一翻,降妖杖出现在空中,被他一拉一推,直直射向对边石壁,稳稳扎了进去,上面金色符文像是从表面剥落而出,一个一个如同台阶平铺到二人脚下。

李道先抬脚就往上走,宁虞看着那些金字,想起自己被激出心魔那一回。

李道先见宁虞不动,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的降妖法器会伤了他,便直言道:“上来,不会有事。”

本命法器,与他心意相通,不会误伤。

两人上去道宗弟子汇合,李道先清点同门的人数,宁虞却转身看向天空。

巴蛇腾飞,浑身金光闪耀,双目是翡翠绿,地下那些着火的人身上有黑色水雾冒出,一路朝它涌去,被它的巨口吞没。

它尾尖的金鳞有一片率先黑了,紧接着那黑色开始朝着全身蔓延。

吞毒救人,是大功德。

“李师兄,少一个人……”

“苏桃!苏桃他不在这!”

他们立刻分散开,朝着不同方向去,一边喊着苏桃的名字一边远处张望寻人,有个弟子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人。

“在那里!”

一个少年正四肢着地,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是一次又一次摔了回去,他和师兄们之间还隔着一块几乎沉进熔岩中的土地。

李道先拦住大着胆子就要往下跳的一个弟子,说道:“我去。”

他甩出降妖杖,脚踏金符飞出去,几个飞身就稳稳落在苏桃面前,一把将少年的衣领提溜起来。

苏桃看见李道先,眼泪和鼻涕差点要一块儿落下来:“师兄哇,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我的祖宗——”

“再多说一句就将你扔在这里。”

苏桃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紧紧扒住李道先的胳膊。

宁虞一直关注着远处巴蛇的动静,这会儿它身上的鳞片已经全黑了,看上去气力难支,口中喷吐而出的都是浊气。

身旁传来一阵阵惊呼:“师兄小心!”

宁虞立马回过头,朝着边缘疾行两步,也为眼前的场景悬了心。

苏桃被飞起的火焰吓得松了手,从李道先身上坠了下去,差点将李道先也一把拉了下去,两人呈倒挂之姿,李道先用脚尖勾着金符,一手抓着师弟的脚脖子。

苏桃的头发已经有一截落进了岩浆里,烧了起来,脑门顶上也被照得通红一片。

“我把你甩上去,你一会儿记得抓稳。”

“呜呜呜,师兄!我浑身发软,我不行,我没有力气……救命啊,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李道先听着他的哭嚎,额角直跳:“再哭我就真的把你丢下去。”

不远处忽地亮了一瞬,是巴蛇砸落进熔岩之中,溅出山高的火花,周围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每一片土地都剧烈摇晃。

飞焰喷出形成火柱,再没有落下,同样的火柱从两侧升起,迅速朝中间靠拢,苏桃下面的浆面也咕噜噜冒着泡,很快就要轮到这一处。

“死定了,这回死定了,我藏在枕头下的灵石还没有花完,我啊啊啊——”

李道先一把将苏桃甩飞上天,与此同时,他身下浆面一动,金红色卷着热浪如一柄利刃直刺而来。

杀蛟龙取骨时他没死,在万魔窟时他没死,一人对战上百只山魈时他没死,万万没想到,要折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觉得手腕一紧,还未来得及抬头,已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他惊愕抬头,入目却不是任何一个同门,而是一张这几天常相见的面孔,那只猫妖。

火光映在那双浅棕的瞳孔之中,竟显出绮丽光彩,连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也恍若染上无边艳色。

只是宁虞的目光淡淡掠过,与他相擦,并未过多停留,二人转瞬就错身而过。

李道先在半空中匆匆转头,只能看见一抹衣角刹那被火柱吞没,连灰烬都没有留下,他瞳孔骤缩,仿佛连心脏都停跳了。

下一瞬,他就撞进同门师弟们大张的手臂中。

“师兄!你没事儿吧?”

“刚才也太吓人了啊!”

李道先挥开他们的手,朝岸边疾走两步,死死盯着眼前连成墙的熊熊烈火,却什么也找不见。

心脏剧烈因为从生死线上逃离而在胸腔之中剧烈跳动,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耳边像是有一堵墙,将所有声音隔绝。

死在已经紊乱的妖梦之中,意识便如同跌进激流之中,被冲到未知处,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边上的人见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寂静一片。

黄芽山,蛇窟。

巴蛇头顶两鳍撑开,狂颤不止,蛇口中的獠牙闪着寒光,它靠近石岸,发出嘶鸣。

弟子们纷纷在地上挪动,想往里面靠,远离那只巴蛇,结果扭头发现纪风绵非但不躲,还朝着对方靠近,已经站到了石岸边缘。

“纪师兄,危险啊!”

“纪师兄,快点往山洞里躲啊!”

“他疯了吗?”

纪风绵伸出左手,下一刻,他们就听见师兄口中说出一串听不懂的话,晦涩又拗口,紧接着,那只巴蛇定在原地不动了。

众弟子目瞪口呆看着它收起头顶的双鳍,合了口,俯首将头顶送到纪风绵手下。

它听懂了,那句话是「纳多罗金」。

小黄与魔域的牧渊、了冬一样,血脉传承自上古,纵使不纯,却也通晓一些古语。

纳多罗金是混沌时期巴蛇的名称,是众神为它起下的名字,若有来者以古名纳多罗金相呼喝,当俯首听其语。

纪风绵抚摸它的头顶说道:“将他们送出来。”

妖梦之中,有人忽然抬起头看向天空,上面的红色已经褪了下去,只留下阴云未散。

弟子茫然地抬手:“是不是下雨了?”

话落下没多久,雨点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先是连缀成线,而后越落越急,最后变成瓢泼大雨。

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雨水将周围的一切都洗去,焦土、火海、尸体全都消失了,眼中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合眼之前,李道先依然望着宁虞消失那一处。

这次,喊一声救命恩人,他是真的受得起了。

“李师兄……没事儿吧,怎么还没醒……”

“李师兄呜呜呜,快醒醒哇……”

“你别哭了……诶诶诶,眼皮动了!”

李道先睁开眼就对上苏桃涕泗横流的脸,他一巴掌将苏桃拍开,撑起身时还有些头晕。

池子里的弟子都被拖上了这片石岸,那些弟子虽然醒了,但是表情依然有些痴傻,像是没有缓过来,甚至走不动道,被同门拖着扶着带出去。

李道先朝池子里看了一眼,转身向身边师弟发问,语调破为急促:“里面那只猫妖呢?”

“什么猫妖?”那名弟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里没有看见猫妖啊?”

不远处有一人颤巍巍出声:“那什么,李师兄,如果你是说之前撞了你的人,那他被纪师兄抱走了,在那儿呢……”

什么纪师兄?纪风绵吗……

李道先顺着那弟子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纪风绵的背影,怀里抱着个人,对方面容在李道先眼中一晃而过,是那只猫妖,还在昏睡之中。

他快走几步,一把扣住纪风绵的肩膀,眼神凛冽:“放下,你手里的这只猫妖,我要带回宗门。”

纪风绵扭头睨他一眼:“我抓到的,便是我的。”

说罢他就继续朝外走去。

李道先的降妖杖抵在纪风绵的后心口,寒声道:“我说,放下。”

周围弟子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转头去看二人。

与巴蛇对上的时候,李师兄都没有拿出降妖杖,如今竟然将降妖杖对着同门。

【二营长:我靠啊,不是吧,这俩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吗……】

【意大利炮:你对他们有什么误解吧?这俩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啊,你忘了上次纪师兄当面说李师兄是个只会死读书的木头脑瓜,井底青蛙吗?当时就差一点打起来啊!】

【云龙大胆开炮:别管,跟我一起喊,打起来!打起来!】

纪风绵脚步顿了一瞬,而后面色不改继续抬脚。

降妖杖刚要动,忽然被缠住,是醒过来后身形缩小的小黄,顺着降妖杖爬上了李道先的肩膀,蛇口张开,吐出的不是嘶鸣,却是柔和女音:“抱歉,小仙君,沉睡之时将你们困在蛇浆之中实非我本意,我带你去找别处失散的弟子。”

李道先再抬头去看,纪风绵已经走没影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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