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溶出了屋子, 在船艙裏坐了一會兒。艄公們呼嚕聲震天,並未被屋中的聲音影響。甲板上值守的堂眾倒是被引來,確認了自家堂主的安全。
一刻鍾後, 他聽見傅陵在裏頭叫他, 便推門而入。看到榻上情形時,立即反手鎖了門。
傅陵平躺在榻上, 被子遮住全身, 雙手用一條衣帶固定在床頭。
“你這是……”陸子溶瞟了一眼他眼中愈發鮮紅的血色,坐到榻邊。他見傅陵偏了偏頭,用下巴指著枕邊的一個木盒。他取來打開, 發現裏麵是一堆亂七八糟的……
蠟燭, 燈油,竹板,木夾,細繩, 鐵環……
船上能找到的東西不多, 但在有心之人看來,樣樣都好用。
陸子溶眸中一凜, 將被子掀開一角, 瞥過後又馬上放下。
從頭到腳除了個幹淨, 又束成這樣,他自己掙不開, 還調好了角度, 當真方便得很……
“我想過了, 那段日子我並未真的害過你什麽, 也不曾對你見死不救。你之所以恨我至今, 無非是因為這個。”
“過去我試圖彌補自己的錯, 但我現在才明白,切身的屈辱無法用其它的辦法補償。若要泄恨,必須以牙還牙。”
“陸先生總是那樣清高淡漠,還不曾好好恨我一次……就當是幫我解毒,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聽這幾句話時,陸子溶的神情變了幾變,從驚訝到鄙夷,再到同情和無奈,不過很快歸於平靜。船艙裏有小小一扇窗,些許星光漏在地板上,海浪不舍晝夜地衝刷,隻有這一船的呼吸是如此渺小、虛無。
“若我恨的是芭蕉小築那些事,我早就殺你了。即便不到殺你的時候,單憑著恨意,我也會去殺你。”話音澄澈清淨。
“從我入東宮任助教起,到那時是十一年。”
“我恨的,是那十一年。”
這是陸子溶第一次親口說出他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