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房效应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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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还是很疼,叶沉醒来时身体非常疲累,他靠在车门上就睡着了,中途脑袋被郁理行掰过来,靠在他肩上。

照例叶沉先下车进学校,走到风纪榜附近的时候,他发现今天围着看的人特别多。他懒得凑热闹,但被拥挤的人群海浪似的卷了进去,意外的被挤到了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风纪榜上,撤销了上周的照片,光洁严肃的蓝底墙上,贴着两个红底大头贴。

一个是陈然,一个是红毛。

跟往常随便打的一份电子稿件不同,在梳理他们的“罪行”的时候,还放上了几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

图片里被害人被打了全身的码,只留下陈然和红毛狰狞扭曲的脸。

人群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经多方核实,二人构成刑事犯罪?高三应差不多都成年了吧,进了局子这还怎么参加高考?”

“你担心人渣干什么?都是罪有应得,早就看陈然不顺眼了,之前在学校里他还偷偷拍女孩的裙底,都闹到校长那里了你不知道吗?论坛都传疯了!”

“真的假的?”

“保真!”

叶沉抓着书包带子,从人群里退出去,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做的。

郁理行昨天出去一整天,估计就是到处查监控,帮他找证据,直至足够立案。

因为陈然的事情,叶沉心里难受了好几天。终于在得知坏人罪有应得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叶沉一抬眼就看见了往这边走的郁理行,少年人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身高优越,意气风发。模样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帅气,他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睫毛上洒满了晨光。深咖色的头发发尾微卷,衬得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他迎着早晨透过微微薄雾的阳光迎面走来,叶沉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在原地站定。

郁理行路过他时,故意放缓了脚步,在他身边短暂停留了一会儿:“风纪榜,看了吗?”

“嗯,看了。”叶沉点头,郁理行笑了一下,在周围陆陆续续往教室走的学生里,半侧过身,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叶沉缩在袖子里的指尖:“那快进教室吧,早上冷。”

叶沉只知道郁理行帮他找证据,却不知道那天郁理行亲自敲响了陈然的家门,当着他母亲的面,把这些年他儿子干出来的坏事整合成一沓打印纸,甩在了他们脸上。

冰冷锋利的A4纸纷纷扬扬,老旧小区里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指尖颤抖的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纸。

郁理行站在逆光的门口,笔挺的大衣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如同一个严谨的武士。

他一字一顿:“好好看看吧,找这些废了我不少功夫。桩桩件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眼里的好儿子......”他轻蔑一笑,“背着你可干了不少的‘好事’。”

“这......”女人的手在颤抖,她从被捏得褶皱了的纸张里抬起头,“同学,你是什么意思,你从哪找到的这些?这些东西放出去......然然会被学校劝退吧?!”

“他会不会被学校劝退我不知道,但一定会去坐牢。”郁理行冷冷睨了一眼已经跌坐在沙发上,呆住了的陈然。话是对陈母说的:“看您这样子,没有我想象中的吃惊,这些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我......”陈母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了肯定会教育他的!”

“呵。”郁理行没忍住。

私立高中一件校服就要小一万块,深蓝色做工精良的校服外套挂在沙发旁的木质衣挂上,似乎成了这间陈旧逼仄的屋子里,最刺眼的色彩。

陈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发疯一样抢过他母亲手里到A4纸。

他破旧的家、他做过的事情,最不想提及到东西被人看穿的羞耻,就像渔网,死死缠绕着他这条濒死的鱼。

“郁理行,你私闯民宅,你作假......你说谎!!”他指着郁理行,双目血红。就像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似的,疯狗一样恶狠狠地喊:“快从我家出去,你做假证据,坐牢的应该是你!!”

楼道里声控灯暗了又亮,郁理行厌恶地把视线移开,“警察二十分钟后会来,收拾收拾东西吧。”说罢,他偏着头迈出低矮的门槛。

“同学!别走,别走!”陈母忽然拉住郁理行,大声哭喊着:“然然被惯坏了,不懂事,你原谅他吧,他是家里独苗,我省吃俭用供他上私立学校不容易,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

说到这她忽然一顿,“对,马上高考了,有什么事情咱们高考结束再说行吗,算阿姨求你了,你们都是同学,有什么事过不去?!我让他给你道歉行吗?放了他吧算阿姨求你了!”

“给我道歉。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郁理行从小习来的教养,让他轻轻的从陈母的手里拉回自己的袖子,强忍着怒火迫使自己语气平静:“他应该给被他伤害过的所有人道歉。你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今年高三、要高考,那他施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方也是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

陈母被郁理行的架势吓得一愣,郁理行继续说:“这是没得逞,如果得逞了呢?你做为家长,想过后果吗?”

“他不知道啊,然然不知道,”她转过身拉着陈然,“宝贝,快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他高三?!”

陈然梗着脑袋,紧咬着腮:“妈!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郁理行闭上眼皱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家人的思维他实在是理解不了,他的语调开始拔高:“这和是不是高三有直接的关系吗。就只有你家的孩子是宝贝,觉得做错事道个歉就能解决问题,你当别人都是没人疼的野草吗。”

老小区隔音不好,他们在屋里弄出这么大动静,早就有楼上楼下的邻居偷偷探头看热闹。

陈然母亲被郁理行强势的气场吓得面色苍白,郁理行懒得再跟这家人掰扯,转身走出了房门。

屋子里传来陈然的咒骂:“滚开,别拉着我,人家都已经走了,你他妈没听到他叫了警察吗?!”

手工皮鞋踩在破碎带着裂纹的水泥色台阶上,光洁的皮面上沾染了一层薄灰。

“妈!放开我!他拿的这些都是假的、假证据!你怕什么!!”

楼下隐隐传来警车的声音,郁理行拢了拢大衣,在初冬倒灌进楼道的冷风里吐出一口气白气。

“出啥事了,连警察都来了?”

“还能是谁?老陈家呗,都被人找上门了!诶呦,早就说他们家那个小子心思不正吧,被抓走是迟早的事儿!”

“臭老爷们儿,平时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现在看热闹一个顶俩!”

郁理行在这市井灰暗的楼道里,一路上接受了无数双眼睛或审视或妒愤的洗礼。

他高贵的如同遗世独立的纯黑的鹤,连一颗尘世间的灰都休想沾染他分毫。

他抬眼看了一眼手表,楼下有助手帮他拉开商务车的车门。

警车停在商务车的旁边,郁理行跟赶来的警察点头致意。

他扶着车门久久没有上车,直到听到了从楼上窗户里传来的叫喊声,他才慢悠悠的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噪音,他拿出棉布擦了擦自己的皮鞋,继而靠在舒适的座椅里:“下一家。”

教室里,老师开会耽搁了十分钟,现在正在上自习。

屋子里备战高考的学生低着头刷题,安静得只余写字和翻页的“唰唰”声。

叶沉写完这页卷子最后一道阅读题,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郁理行的聊天界面,低头打了两个字:谢谢。

叶沉听到郁理行的手机在铁质的书桌抽屉里响亮的“嗡”了一声,紧接着,郁理行把桌子推到了靠近他的位置,伸出手捏了捏他贴着创口贴的后颈,用仅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小叶,不客气。让你因为这几个人受委屈了,我的失职。”

叶沉被郁理行肉麻的话说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僵硬的耸了耸肩,笑着躲开了郁理行的手:“知道了,还在学校呢。”

郁理行嘴角带笑,刚刚坐好,手机突然来了个电话。

看到号码备注,郁理行眉心骤然紧锁,他站起身,在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里大步走出教室,确认关好门之后,他才接了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