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湛到時,偌大的長信宮庭院空寂猶如冷宮,僅剩的四個宮女離得極遠向他行禮,舉止恭敬,想是知他禁忌,並未上前。
雲翳在前引路,口中絮絮叨叨:“太後娘娘叫咱們殿下早些騰出中宮,提早遣了宮人,也是想叫殿下守靈期間清淨些,夜裏抄經不被攪擾。”
明明就是反話,來跟他告狀訴苦,季湛心裏明鏡似的,不肯接話茬,淩厲的眼鋒來回掃著前麵這顆後腦勺。
這人真是太監?聲音不像。
進了正殿,一宮主位的氣派彰顯出來,仿如瑤台瓊室,殿柱描金繪彩,篆刻鳳舞九天,金玉器皿琳琅滿室,明晃晃照得人難以直視。
一殿奢華,季湛神情漸冷,先前的一絲憐憫**然無存,語帶嘲弄:
“長公主久居中宮,自要惹人非議,早些歸還自證清白,方顯得殿下知禮守矩。”
前麵的人身形一僵,訥訥回應,“督尉言之有理。”
有理是有理,就是沒有人情味。
雲翳帶著他不做停留,徑直往西間次殿去,皮笑肉不笑道:
“其實長公主素日並不用這正殿,於禮不合,殿下又怎會不知。”
垂珠簾撂起,陸霓抬眸,眼神定在季湛臉上,一時難以移開。
今天剛說他藏頭露尾,這會兒竟沒戴麵具。
那張俊美麵容,如青山上傲立的孤梅,清冷與豔絕共存。
光鮮昳麗,漂亮的鳳眼眸光灩灩,鼻尖那顆淺紅小痣泛動風情,薄唇如裁。
偏生神情淡漠之至,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無情,令他整個人顯得陰鷙恣睢,難以親近。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一個美好少年長歪——更讓人深感遺憾的呢。
陸霓暗自嗟歎。
她側身半倚在窗下軟榻上,盈盈腰窩勾勒一副慵懶閑散,像跟他熟絡已久,不須拘禮,含笑一抬手,請他在矮案前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