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霓想, 季以舟一定是她前世的克星,專門來禍害她的。
覺不讓她睡,連口吃食也要跟她搶。
搶下一塊豆餡乳餅在手, 她餘光偷瞄邊上的人。
那麽大一塊餅子囫圇入口, 吃相卻不顯粗鄙,炙餅鬆脆,他細嚼慢咽時未發出一點聲響。
第二次看他用飯, 依舊有種賞心悅目的優雅, 陸霓不由呆看住。
他對食物像是帶著某種油然而生的敬意,不肯浪費丁點殘渣,舉止中又極其嚴苛地遵循世家禮儀,坐姿端正, 玉箸一拿一放的位置分毫不錯。
這便顯出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貴族世家講究禮儀, 是為彰顯自身的尊貴和教養,但對於箸下的食物, 其實並沒有絲毫感佩之心。
以他們的家世, 本也無須為哪怕再珍貴的食物, 升起敬意。
包括陸霓自己,也是如此。
一點模糊的形象, 在她心頭悄然勾畫。
季以舟的母親出身幽州大族, 想必自身有著極好的家教, 即便這對母子住在最簡陋的郊野莊院,食物匱乏,程氏依舊以最完美的世家禮節教養他長大。
他幼時入伍,軍營中, 這些被刻在骨子裏的規矩, 在他與數百兵卒爭搶食物時, 便毫無用武之地。
因此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如眼前這般,陸霓不過恍惚走神的功夫,案上幾碟糕餅便已空盤。
除了她手上那塊豆餅。
陸霓憤然,極力張大櫻唇,啊嗚一口咬下半邊。
一旁的人被她這個粗魯舉止驚到,掀起垂斂的長睫,一看之下,被噎得咳嗽起來。
口中餅渣碎末頓時嗆進喉嚨,他掩口極力壓抑,吭哧吭哧,憋得臉都紅了。
陸霓含著的豆餅都忘了嚼,興致勃勃看他的熱鬧。
先前茯苓進來擺案,把茶壺挪到她邊上去了,這會兒案上連一盞茶都沒有,唯一稀軟的,是她麵前的菜粥。
她趕緊拿手按住,這個當然不能給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