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船上, 陸霓始終一言不發。
季以舟看看她的臉色,不由輕笑出聲,“這人的確口才了得, 看來殿下也被他說服了。”
陸霓心裏頗為矛盾, 覺得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真諷刺。
家園破碎、妻離子散的疾苦沒落在自己頭上,當可大義凜然。
真正成為犧牲品的老百姓, 根本沒得選。
當日飛棠關慘重的代價, 父皇真能視而不見嗎?他可曾有過良心不安?
還是說,居上位者,眼中隻有至高無上的皇權,和宏大高遠的誌向, 卻看不見腳下如螻蟻般掙紮求存的百姓。
她亦是皇親宗室, 自然也願看到陸氏一族重掌皇權,為天下百姓帶來相對公平、安穩的日子。
世家把持的大庸朝, 如一個遍體鱗傷的病患, 割去身上的腐肉雖則痛苦, 卻也唯有如此,才可擺脫頑疾沉痼, 重獲新生。
隻是, 這過程太過血腥。
看來, 這次病了一場,終究是讓她心性軟弱,問道:“若換作你,會為一場勝仗, 犧牲同袍的性命麽?”
季以舟笑她婦人之仁, “慈不掌兵, 瞻前顧後,隻會一敗塗地。”
陸霓撇了撇嘴,“看來先前許軻那話,不過是奉承巴結於你。”
季以舟見她全然被蒙在鼓裏,看向杵在一旁的雲翳,問道:
“剛才臨走時,許軻是不是跟你說,要帶耿清彥回徐州?”
“許軻要去徐州?”陸霓莫名詫異,沒來由生起一陣心驚肉跳,也看著雲翳。
雲翳神情幽怨,倒忘了季大人也是耳聽八方的個中好手,絲毫不比他差,剛才那點小動作,顯然瞞不住他。
但何必在長公主麵前點破。
季以舟無聲挑了挑眉,他自己尚有許多事情瞞著陸霓,卻容不得她被下麵的人糊弄。
這兩人眼風來去打起眉眼官司,陸霓眉頭越加深蹙。
“那個……耿小公子醒來後,仍是想回徐州老家,先前王大人不是也被貶到那兒了,本想順道帶上他,奴婢怕王大人護衛不周,這才勸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