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吃著飯,柳軼塵撿過她方才的畫來,仔細端詳一二,道:“功法尚可,隻是走筆浮躁了些。”
浮躁?
那不是我一顆拳拳報效之心?迂闊!
楊枝腹誹著,將鴨肉嚼地格外帶勁,連應都懶怠應他一聲。
我可是太傅薛弼教出來的,你算老幾?
哦,你是進士出身,那姑且算你個老……二百五吧。
楊枝心內罵著,不覺笑出了聲。
柳軼塵轉目:“又在腹誹什麽?”
我不是我沒有你瞎說!楊枝餛飩塞了滿嘴,口不能言,隻能咕噥兩聲,雙目瞪的滾圓,像一隻死不瞑目的青蛙。
柳軼塵一笑:“就這吃相,鄭渠都能入太常寺任典儀官。”話雖如此,卻忽覺食指大動,她那吃法仿佛格外的香。二十年如一日的規行矩步、謙和好禮,早將自身捆成了一隻鐵鑄的桶,不成想那鐵桶無意間決了邊,自己都一無所覺。
楊枝一枚餛飩下腹,又瞪了他一眼:“太常寺要是請我做典儀官,民間收成都好些!食有了食味,人才有了不顧一切的奔頭。民間百姓不是聖賢書中倒出來的模子,都叫禮儀束死了,還有什麽趣味!”
“稍縱容你些就這般信口雌黃起來。”柳軼塵道,卻聽不出半分嗔責之意:“是我這衙門廟小,委屈了姑娘的伶牙。”
他臉上一派豫和,楊枝當然看得出來。腆著臉往那杆上爬的歡快,還擺了擺手:“無妨的事。”
柳軼塵對著她那無恥厚顏,徐徐笑開,似熏風拂過河塘,吹開了一池荷花。
見她慢慢停了箸,心滿意足地靠上椅背,方問:“這便是你白日得的線索?”
“是。”楊枝道:“褚師傅的小兒便是這般描述的。他說有個這般模樣的人來找他爹爹,穿藍衫,戴著個像烏鴉一般的帽子——從沒見過將帽子比作烏鴉樣的。不過倘若真有人頂著個烏鴉過市,定然十分招搖……哎,小孩兒說話顛三倒四,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