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宿, 已近子時。柳軼塵叫來起先被趕走的仆從,將外屋收拾了,正欲和衣在外間的貴妃榻上歪一晚, 卻聽見楊枝道:“大人, 那屏風後有床。”
柳軼塵自然知道屏風後仍有一張床, 隻是那樣說來兩人到底仍是同處一室。
楊枝似猜到他心中所想,道:“大人, 今夜之後, 在外人看來,你我已不可能清白。何必再庸人自擾, 徒然自苦?”
隔間以外的柳軼塵沉默不語, 良久, 才啞著嗓子開了聲:“你不怕我?”
楊枝一笑:“我若怕大人,隔了一扇門、一堵牆,也一樣是怕。一扇門與一道屏,有什麽區別, 大人難道連踹門的力氣都沒了?”
這話頗有幾分挑釁, 柳軼塵卻沒有接茬。這裏已是東宮最外麵的院落,和外麵的長街隻隔了兩道院牆,打更的聲音一下一下傳來, 似敲在人心頭。
那梆梆聲終於過去, 繼而卻從外間傳來窸窣的響動,然後是一下一下輕軟卻沉實的腳步聲。楊枝已熄了燈, 借著窗格中透進的月光, 她看見那屏風上勾出一具高大的身影, 懷裏抱著仿佛是被子的物什, 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軒朗卻又莫名有幾分無奈, 甚至說不出的無助。
楊枝掩袖低笑了笑。
柳軼塵仰麵躺倒,默念起方才書中的經書來。屏風那一麵她翻了個身,接著又翻了一個,然後又翻了一個。
那聲音不大,在柳軼塵聞來卻似敲在耳鼓。片刻,他低問:“睡不著?”
“嗯,方才有些走了困。”楊枝老實答,舉目看了眼窗戶紙上模糊的月影,估摸著已到了西邊,忽然道:“大人還記得那經中內容嗎。給我念念經吧。”她早從鄭渠那聽說柳軼塵有過目不忘之才,索性此時無事,不如見識見識。
柳軼塵未置他言,應“好”,開始默背: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其山高峻嚴麗可觀。持諸雜種猶如大地。眾華卉木悉皆茂盛。其中複有天龍夜叉毗舍闍緊那羅等。常所遊止。複有種種異類諸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