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峙良久, 楊枝始終不肯鬆手,反而越抱越緊。晚霞滿天,似杜鵑泣血。蒙麵女子遙望對麵山巒, 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閉目長歎口氣, 手觸上麵頰,將取下那蒙麵巾帕。
卻在這時, 對麵山林中傳來三聲猿啼般的低嘯, 兩短一長。女子觸到麵上的手停了下來,忽然睜目:“敏兒, 鬆手。”
“阿娘……”楊枝怔了一瞬, 卻不改倔強:“不我不鬆, 阿娘我找了你這麽些年,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她這些年一個人行走,雖言笑常在,性子卻早已剛成了一塊鐵板, 幾乎從未有過這般撒嬌的時候。
蒙麵女默然片刻, 卻不再和她分辨,轉向柳軼塵:“柳大人,今日你螳螂捕蟬, 可這京城遍地都是黃雀, 眼前山林亦是如此。你若不肯放我離開,我們三人都得葬身此處。”
柳軼塵眯眼眺了眺對麵山巒, 方才的嘯聲就是從那傳來的。他麵色微沉, 轉向蒙麵女子, 良久, 終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那女子眼底浮起感激之情, 低頭看了看死死摟著自己的那雙手,柔聲道:“敏兒長大了,阿娘就放心了。阿娘這些年過得很好,敏兒不要擔心。”說話間,伸手向後撫向楊枝的臉。
“阿娘,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楊枝隻覺千言萬語到了喉間,卻隻能哽咽著擠出這麽一句來。
飛鳥歸巢,山林簌簌。浮雲卷靄,晚霞滿天,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城外普通耕作人家,此刻想必一家團圓,和樂地等當家娘子端上滿桌吃食。
走南闖北、四處流徙這麽多年,見過富貴、亦曆過貧苦,那樣一幅場景,始終是她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她不恨當年那些以她微賤性命換別人所謂貴命的人,她不恨當年拿一個包子將她拐賣的人……她沒工夫恨,她要找娘親,隻要找到娘親,她就有家了,什麽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