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那年,廟裏老主持的身子骨終於熬不住,死了。
哦,和尚們稱之為圓寂。
他們把他扣在一口老鍾裏,我曾混在香客中,看了一眼。
大鍾旁邊沒有圍蠅蟲,似乎是綁了一圈香料,又在鍾口封了泥土,阻止屍水流出來。
我去的時候,剛好碰見後院幾個和尚吵架。
大意是說,按照排輩,該另一個和尚當主持,但我爹為人仁善,老主持死前曾誇他最通佛法。
這就導致誰當新主持一事,頗有爭議。
我看見我爹含笑搖頭,語氣謙遜的說話。
他說他無心當主持,隻想悉心陪伴佛祖,對虛名無牽無掛,可有可無。
最後,新主持是另一個和尚。
我坐在牆頭笑的高興,等他晚上回到小木屋,倆人肯定要吵架了。
近些年,我娘的脾氣愈發焦躁,似乎每天都在強忍著什麽情緒。
時常催促我爹快些當上主持。
但此刻期盼落空,定是要鬧的。
我在香客的包裏偷了點心和炒瓜子,趕在日落之前回到小木屋。
隨著我漸漸大了,已經很少挨打了。
一是我娘追不上我,山上長大的孩子,跑的特別快。
二是她似乎發覺我有用處,能幫她打探廟裏的動靜。
此刻也是一樣。
在得知我爹拱手把主持的位置,讓給其他和尚時,她臉上是崩潰的絕望。
她開始打砸桌椅板凳,把院子裏我爹劈砍的整整齊齊的柴火堆,全都拽亂。
我趕緊跑遠,躲在家門前的大樹上坐著,一邊看她發瘋,一邊晃著腿嗑瓜子。
八歲的我隻覺得,我娘是個瘋子。
我爹能跟這種瘋子生活在一起,還要讓我也留在瘋子身邊,他也不是個好東西。
看天色,我爹該回來了。
果然,小木屋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爭吵和怒罵聲。
還有兩人撕打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