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溫暖, 無邊的融融熱泉漾著騰騰白霧,將整個人世間烘托得仿如夢境。
碩大的桂樹張牙舞爪立於天地之間,遠處那個背著包袱皮的女郎在一輪圓月下走得堅貞不屈。
薛琅帶著一身淋漓水意一躍而起, 穿過桂樹橫虯的枝條, 最終在她要跳過一條熱融融的溪流前,攔在了她的麵前。
風吹來,如碎米般的桂花落在她的發髻上,他柔腸百轉, 喚出了一聲:“阿柔……”
她的一張俏麵冷得似地隆冬臘月, 隻一閃身, 便繞過他, 繼續往前去了。
前方並沒有明確目的地, 不過是信步而往。
獮猴們在身邊“吱吱”地歡叫著, 許是極少見人, 並不怕人, 又受著她包袱皮裏炊餅香氣的**,一直跟在她周圍。他也因此看清,其中一隻更大些的獮猴隻用一隻手臂助行, 另一邊上綁著與她的衣衫同色的絹布,像是受了傷。
怪不得她混進了猴群中, 原來是給獮猴治過傷。
他快步跟上去, 開始吹捧她:“阿柔的醫術真好, 行在何處便造福於何處。龜茲的人與牲畜幸虧有你, 才能活得如此康健……”
她板著臉不理會。
他立時改了誇讚對象:“尋常獸醫多粗鄙,全大盛便沒瞧見過似阿柔這般容色驚人的獸醫, 堪稱‘全天下第一美獸醫’。”
他知她平素最喜聽誇讚之語, 無論誇讚她什麽, 哪怕是賭技,她也忍不住露出一臉得色。
然此拍馬之技在她麵前能效盡失,她連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便已繞到一棵樹背後,隔著一棵樹繼續往前。
前頭十裏林木花色不斷,汪汪洋洋尋不沿壁盡頭。
他隻得道:“大力它……”
她果然倏地頓住,十分著急道:“它怎地了?”
“它……”他終於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月華下,將她深深籠罩,“它,它希望我尋見你後,問問你可受了傷,可腹餓,可害怕,可慌張。可我此前傷害過你,我擔心你不會理會我。大力說,身為男子便要厚臉皮,隻要厚著臉皮,這世上便沒有何事能難住我。阿柔,你可受了傷?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