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樂坊並非是平京城中最有名的樂坊,位置也有些偏,霍玉玉不想坐馬車,去到樂坊時已是下午。在旁邊的酒館隨意吃了些,叫了一壺酒嚐嚐,也算對酒的度數有個底。劉掌事看起來並不想去,借口其他莊子也還有事,便先行離開。
於是,進到樂坊的,隻有霍玉玉和小雲。
樂坊與上一世的布置大差不差,霍玉玉行走在遊廊上,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入耳的絲竹聲、歌聲、腳步聲,與記憶中的聲音重疊起來;跳舞的女郎們弓著腳背重複著扇裙擺的動作,因疼痛失力而跌倒在一旁的情景也複現了……便衣老爺們的目光舔舐著一個個裝著女郎的格子,好像在觀看木偶戲似的。
霍玉玉忽然耳鳴了一下,因為她總能聽到壓抑的哭泣聲。她揉揉耳朵,猛地發現自己腳下的羊皮靴突然變成了繡花鞋,鞋麵上還留著洗不幹淨的暗紅血色。
小雲扶住她,擔憂地叫了聲“姑娘”。
霍玉玉眨眨眼,回過神來。她穿的是羊皮靴和方便出行的豆綠交領袍,初冬天冷,原囿安還給她穿了件白色小褂。她不是當初那個因為學不會彈琴而被抽到流血、大冬天還穿得輕飄飄的樂坊女郎了。
迎麵而來幾個人,一個小女郎抽泣著,穿得薄緋緋,光裸的腳背凍得通紅;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胳膊架著小女郎,一身暗紅袍,發型繁重;兩人身後,兩個魁梧大漢,頭發偏紅,被黑布纏著,眼睛睜著,卻狹窄得看不見眼珠和眼白。
霍玉玉渾身抖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
那兩個大漢和那個半老徐娘,她很熟悉,正是大同小同兩個保鏢,和樂坊管事雷如蓉。上一世她挨過他們的打,也受過他們庇護。
“你要是實在學不會,沒關係,多大點事兒,身在賤籍,就要認清你現在的身份,多大的管家小姐來了,不都是來賣的?咱們這行呢,賣身和賣藝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半老徐娘嘴角扯著笑,“既然不會,那明兒就接客去吧,咱樂坊不養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