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夜幕悄然而至。
景安宮的婢子壓了壓被風掀起的裙擺,上前打破了那令人倍感壓抑的沉默:“陛下,夜裏風大,君後恐受不住……”
“扶君後回去吧。”
“是。”
婢子小心翼翼的攙起燕柏。
他穿著白色中衣,披著件極為尋常的外袍,烏黑的一頭長發掖過耳尖披散在風中,脊背依舊挺直,氣度絲毫不減,可搭在婢子腕間的那隻手卻呈現出淡淡的蒼青。
前世,燕柏死於疫病,三五日的功夫便燈枯油盡了,臨終前雖形容憔悴,但也不似這般弱不禁風。
鄔寧抿唇,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我來。”
燕柏睫羽微動,似乎想強撐著站穩些,然而身體使不上力氣,膝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好在鄔寧反應快,一把托住了他的腰,緊接著,視線一點一點挪向婢子:“……太醫不是說,君後隻是鬱結於心。”
婢子臉上寫滿了惶恐不安:“陛下恕罪,這,這奴婢也不曉得究竟怎麽一回事。”
此刻並非找太醫問罪的好時機。鄔寧深吸了口氣,將燕柏攙扶到內殿,近乎粗暴的將他丟在床榻上。
“燕長青。”她站直身,眸中盡是森森寒意:“你若一心求死,我自是攔不住,但我醜話說在前麵,你死了,燕榆也活不成。”
“……”燕柏終於與她對視,黑色的瞳孔仿佛蒙了一層塵,那是沾染著萬千愁緒的哀意,像是擔憂鄔寧漫長的餘生。
鄔寧忍不住雙手扼住他的脖頸,咬牙切齒地說:“不許這樣看著我,事情演變到今日這個份上,都是你們逼我的。”
燕柏麵色迅速漲紅,額頭浮現出青筋,他□□,虛虛握住鄔寧的手腕。
鄔寧知道,他已有了求生的意誌,即便背負全族覆滅的痛苦,可為了遠在遂州的燕榆,他也要咬著牙活下去,於是放開手:“成王敗寇,各憑本事,誰都別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