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大夫,江亦川覺得很慚愧。他沒照顧好寧朝陽就算了,竟然還用一盤饅頭把自己也送入了病人之列。
兩張病榻擺在一起,他羞得頭都抬不起來。
墨發垂墜,青紗鬆挽,寬大的白袍堆疊在他身上,隻露出一截消瘦的手腕,小大夫半垂著脖頸,側臉仿若靜湖裏削山挺立的倒影。
寧朝陽看得微微出神。
背上的傷開始結痂,她現在其實像極了一個帶殼的王八,不能動也不能翻身,再加上脾胃不調,整個人都非常不好受。
但她出奇地不覺得煩躁和惱怒。
眼前這人時而皺眉時而舒氣,就為該怎麽與她致歉這種小事,已經糾結猶豫了半個時辰有餘。指節蜷縮得發白,唇上也無意識地咬出了好幾道印子。
她覺得很憐惜。
——但憐惜著憐惜著就忍不住想再多看會兒。
江亦川哪知道她這可惡的心思,隻當寧大人是好脾氣,還一直等著他先開口。
於是他就更愧疚了,鼓足勇氣開口問:“您可好些了?”
不問還好,一問寧朝陽反而悶哼一聲,不甚舒坦地皺起鼻尖:“怕是好不了了。”
“這是從何說起?”小大夫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放心地起身下榻。
他試探著按了一下她背上沒有破皮的地方:“裏頭疼還是外頭疼?”
她“唔”了一聲,困惑地道:“分不清,好像都疼。”
“這樣呢?”他換了角度,放輕些力道。
“好像是裏頭疼。”
心裏一沉,江亦川拂袖在她榻邊坐下,下頷緊繃:“這邊也是裏頭疼?”
“嗯~”察覺到他呼吸都緊了幾分,寧朝陽眨眨眼,無賴似的道,“又好像是外頭疼。”
“……”手收回去,江亦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寧朝陽以為他會發火生氣,但手再放下來的時候,小大夫的臉上卻隻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