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月知道顧玄禮偶會犯瘋病, 也猜測昨日他默許梅九倒燕窩,也可能正犯著病,可不知道, 他現在竟然還在犯著, 而自己運氣不好,恰巧撞上了。
她杵在原地,隨即很快將碗收好, 再安靜無聲把食龕的盒蓋蓋上, 轉身就要走。
今日特意穿出來的漂亮裙子, 靛青繡染的裙擺像翻滾的海浪, 眼睜睜就要退潮。
顧玄禮額角的青筋勃然凸起。
可他還沒伸出手,沒把裙擺的主人拽住、把裙擺扯爛, 海浪止步在退潮時, 轉身朝他湧來。
林皎月紅著眼眶走回他身前,不解又不忿地抬頭凝視他:“妾身親手熬了兩個時辰, 督公哪怕不喝, 還回來也好啊, 是來的時候被人摻了毒,妾身沒發現嗎?”
她問得很認真,很心疼,像翻來覆去得不到答案,披荊斬棘也要回頭求一個明白。
顧玄禮烏紗冠下的眼中, 一片赤紅的瘋狂。
其實隻要順著她的話往下答,這件事也能揭得過去,這是她給的台階, 可是發瘋的顧玄禮過不去。
這要是過去了, 算什麽, 算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是自己要為她發瘋嗎?
他沒為任何人發過瘋,小珍珠也沒這種潑天的顏麵,她怎能特殊?
腦袋中的那根弦不論如何解不開,糾纏在一塊,惹得他頭疼欲裂。
顧玄禮眼前恍然閃過千萬大軍慘死的場麵,他從死人坑裏被挖出來,被無數人用命交替著續上生機,才苟延殘喘到今日。
這不行啊。
他哪怕是瘋,也得瘋在刀刃上,讓有罪之人血債血償,而不是瘋在小夫人身上。
所以他殘酷笑起來,雙手捧起小夫人的芙蓉麵:“夫人以為自己算什麽,咱家不過是隨意倒了一碗燕窩,一碗湯,你就想這麽多了,”
他頓了頓,抵住林皎月的額頭,兩人雙目極盡地對視,“他日咱家若要殺夫人,夫人得哭成什麽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