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手里的匕首被孟西平顺势拿了下来, 藏入手腕之中,他将自己胸前的伤口潦草一包,抱着晕过去的喻沅回府。
等回到宁王府, 东院的丫头们看到喻沅高烧晕倒,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孟西平将喻沅交给几个丫鬟们,暂且在东院的厢房休息,因胸前的伤口长长嘶了一声。
他吸了一口冷气,往伤口上倒了些止血的药粉:“去请大夫来看十二娘, 我受伤的事情对外瞒着, 尤其是爹娘还有慧宜姑姑那边。”
自然有人领命去办。
止住血后疼痛渐弱, 孟西平这会有功夫垂下眼帘,观察着伤口。喻沅下手时避开了要害, 刀口还没有他到江陵时的重。
他想着, 竟笑了笑。
厢房里面安静了好一会。
孟西平沉思完毕, 看向剑雪:“认出来是什么人没有?”
剑雪的棺材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波动,他从腰上取出来一个铁制扣环, 递给孟西平:“世子爷请看这个。”
孟西平强撑着痛意接过,暗中咬了咬牙,觉得扣环的样式有些眼熟,
他将东西握在手里,话语飘忽:“和上次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们。”
剑雪没听清孟西平后面一句轻飘飘的话:“您见过这玩意?”
孟西平嗯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军中用的, 不可能流落到民间。你只找到了这个东西?”
剑雪如实回答:“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只有这么一个, 收拾得很干净。”
孟西平不由望着那个东西思索, 这可有意思了:“你去把这个东西交给二皇子, 要他看看是从哪流出来的,暗中查一查。”
他又想起来什么,提醒:“叫管家往东院多拨些炭,十二娘怕冷,也不许旁人打扰她,让她安安静静养伤。”
第二天,等帝京大雪刚停,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宁王府来了贵客。
慧宜公主带着裴三娘下了马车。
她昨天听裴三娘提起那位喻家娘子来帝京,就有些坐不住了,特意将裴三娘留在公主府,等着孟西平带喻沅上门。
在府中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宁王府的拜帖。
她心里生气,觉得喻家娘子很没有规矩,进了帝京,也不知道去公主府见礼,急匆匆带着裴三娘到了宁王府。
慧宜公主出门时的排场颇大,浩浩****进了王府。
宁王府里扫雪的下人都不敢出来了。
管家得到消息,想起公主的脾气,一边派人去通知世子,一边在门口恭敬地候着:“慧宜公主。”
慧宜公主进王府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问宁王府管家:“本宫听说西平从江陵回来了,还让喻家娘子直接住进了王府?”
管家弯腰屈膝,不敢隐瞒:“是,世子爷昨天回来了。”
慧宜公主脾气不算好,闻言怒瞪,毫不客气地训斥:“宁王妃不在,世子爷糊涂,你们这些下人也不劝劝。”
管家既不能反驳公主,也不能说主人的闲话,只好陪着笑,兢兢业业地将公主往府里迎。
慧宜公主重重呼出两口鼻息,语气中颇不认同孟西平的做法,她回头将乖巧的裴三娘拉到跟前,对管家道:“也罢,人都住进来了,本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宁王妃不在,少不得本宫这个姑姑多替西平操操心。喻家娘子在哪呢,让她来见我。”
管家想起孟西平的叮嘱,这会迟疑了会,没有立刻回答。
裴三娘瞥了他一眼,说了进宁王府的第一句话:“管家如此神色,难道喻十二娘身上有些为难之处?”
慧宜公主听了裴三娘的话,挑眉冷眼,红唇如血:“她还没成这宁王府的主子呢,本宫就见不得她了?”
裴三娘安慰公主:“姑姑别生气,十二娘刚来帝京,不通人情,还需要姑姑以后好生教导。”
慧宜公主叹了口气,抚摸着裴三娘的手:“还是你懂事,不给本宫惹麻烦。”
她和裴三娘的关系的确很亲近,慧宜公主没有女儿,一直将裴三娘当自己的女儿养。因为慧宜公主这层缘故,帝京里不少人对裴三娘的亲事很是关心,可裴三娘却是铁了心,只看上了早有婚约在身的宁王世子。
慧宜公主摆出一副不见喻沅不罢休的态势。
管家心里转了几圈,谨慎地说:“喻家娘子受了风寒,正在后院养病,眼下实在是不方便来见公主。”
慧宜公主顿了顿,不咸不淡地说:“生病了?身体底子这么差可不行。”
她瞥了一眼委屈的裴三娘,下了决定:“喻十二娘不能来,那本宫就屈尊去看看她。”
看那小女娘是如何将孟西平迷得神魂颠倒,连裴三娘都不要。
宁王府的人都习惯了,慧宜公主来王府是家常便饭,她拉着裴三娘要去东院,没人敢拦下她。
更别提,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健壮的护卫。
眼看着离东院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喻家娘子的丫鬟,管家心里叫屈,正要转身跪下。
后来忽然传来一声:“慧宜姑姑。”
在慧宜公主闯进东院之前,孟西平赶来,拦下了她。
孟西平英俊的脸病恹恹的,不动声色瞥一眼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裴三娘,语气冷淡:“十二娘高烧不退,不能见外客。”
慧宜公主盯着他的病容,狐疑:“西平,你脸色不好,路上遇到麻烦了?”
孟西平抵住拳轻轻咳了一声,依旧淡淡地说:“行船赶路有些累,昨夜没睡好。”
慧宜公主心疼他,语气软了些:“你爹不在,娘又去了相国寺,家里没人照顾,你和喻家娘子两个人留在王府里甚是不妥。她生病了,将病气传到你身上怎么办,不如让她去我的公主府中养病,也方便你随时去看她。”
“我替十二娘谢谢姑姑关心。”
慧宜公主一听这话,觉得以孟西平的性子,后面还有转折。
果然,孟西平话音一转,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过十二娘才到帝京,人生地不熟的,到公主府反而诸多不便,就在王府里,我也安心些。”
慧宜公主从小受宠,性情如此有些执着,她将身后的裴三娘拉过来,拍了拍裴三娘的手:“那我让三娘留下来,照顾喻家娘子。她们年纪相仿,女娘间说话办事亲近些,比你一个郎君去照顾好些。”
裴三娘目光隐隐带着期盼,软软的目光落在孟西平脸上。
孟西平不为所动,眉毛都没皱一下,余光更不曾往裴三娘身上偏移一寸:“三娘子是裴家女娘,怎可让她住在宁王府里照顾十二娘,甚是不妥,有我看着便足够了。”
纵是慧宜公主宠爱孟西平,也被激起了三分火气:“婚约早早定下,你要娶谁,姑姑本不便插手。”
她眸光一转,示意其他人离的远些,压低了声音:“可本宫听说,喻家娘子在青陵惹上了些麻烦,还曾经落入土匪手中,这样的女娘,实在不配做世子妃。”
孟西平轻轻笑了声:“不知姑姑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
他面色苍白得很,敛了笑容,冷意尤胜冰雪,黑漆漆的眼珠子直视慧宜公主:“我和十二娘一直在一起,姑姑不该怀疑她。”
裴三娘急了,忍不住插嘴:“西平哥哥,姑姑也是担心你,为了你好。”
孟西平没看她,看着东院里突然走出来的人。
莹心疑惑地看了一圈外面的人,找到孟西平:“世子爷,娘子醒了。”
孟西平颔首:“知道了,我马上去看她。”
慧宜公主理了理裴三娘的衣袖,露出一个笑:“那我也去看看吧。”
孟西平侧身挡在身前,态度坚决地拦下她们:“慧宜姑姑,等十二娘病好了,我会带她亲自上公主府拜访姑姑。”
慧宜公主见他处处维护那从未见过面的喻家娘子,心中有些不快,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强求,带上裴三娘离开:“既然如此,等她病好了,早些带她去本宫府里看看。”
裴三娘目光幽怨,搓着手里的帕子,和咸菜团一般,目送孟西平进了东院,去找喻家娘子。
慧宜公主拉住裴三娘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本宫说这桩婚事不成,就不能成。”
“那喻家娘子,绝对不会嫁入宁王府。”
裴三娘破涕为笑:“多谢姑姑。”
孟西平叫管家将慧宜公主送出府,到了后院。
他进去时竟然有些胆怯,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推门而入,温和地说:“十二娘。”
喻沅刚刚醒过来,躺在**,呆呆望着头顶的床幔。
应该是孟西平交代过,床幔上绣着她喜欢的各色花卉,一朵一朵挤成团状,煞是灿烂。
等孟西平进来时,她正巧数完,床幔上有一百种花。
喻沅没看他,盯着外面庭中的一棵榆树,榆树被大雪冻住,冰枝剔透:“看来我刺的不够重,世子爷这么快就能起床了。”
孟西平坐在她床边,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确定烧退了,才坐在床边看她。
孟西平将匕首从手腕间拿出来,递到她手上:“十二娘要是不开心,可以再刺我一通。”
喻沅默不作声地扔了匕首,呆呆盯着他:“孟西平,你这样做给谁看,瞒着我的时候不是装的挺好的。”
她的目光里盛着冰雪:“不过是仗着我对你的一点喜欢,对你的一点心软。”
孟西平握住她的手:“十二娘,可你还是心软了。”
喻沅回头瞪他:“孟西平,耍着我玩,是不是很有意思。”
孟西平眉头一皱,道歉的话说的很流畅:“没有,十二娘,我是凡人,我也会胆怯,是我不对。”
喻沅想也不想,将他的话顶了回去:“世子爷每次道歉倒挺快,帝京里小女娘莫非都吃这一套?”
孟西平给她掖了掖被角,将企图埋进被子里面的喻沅抓出来:“我只和一个小女娘说过这些话,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谅我?”
喻沅抱着杯子,在他的眼底,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她刚要说话,莹玉端着一碗汤进来。
丫鬟浑然不觉刚才古怪的气氛,走到喻沅跟前:“这是慧宜公主送来给娘子的,送药的嬷嬷说这补药很珍贵,请娘子趁热喝下。”
孟西平皱了皱眉,接过汤药,没喂给喻沅,却是直接将药倒在屋内一盆兰花下。
他对着莹玉仔细说道:“十二娘身上穿的戴的用的吃的,你们都要提前试过。府外不管是谁送来的东西,都不能入你们娘子的口。”
喻沅怀疑地看着他的行为:“这是为何,有人要害我?”
“万事小心为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孟西平将匕首留下,“这把匕首是我为你准备的,你好好拿着,防身用。”
喻沅见他对慧宜公主都心生警惕,心有所悟,将匕首收好:“可惜了,昨夜还没来得及仔细可能看寒山寺的梅花,开的那样好。”
孟西平想了想,问她:“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寒山寺上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喻沅抬眼看他,悠悠地问:“孟西平,你只会逃避吗,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孟西平因为喻沅的话,仓皇而逃。
等到第三天,帝京的雪停了,太阳冒出来,他依旧没来东院找喻沅。
喻沅的病好了,就坐在檐下,四周摆着火炉,她看着庭院中那棵榆树,发现藏在雪里的树梢上冒出一棵新芽。
莹玉从外面从来,看喻沅神色,斟酌地说:“娘子,婢子已经打听过,世子这两日进宫面圣去了,早出晚归,现在不在府中。”
喻沅想起来,孟西平和她说起过,他的确是奉了圣命去江陵查漕运的。
那伙刺客追杀他们,是因为他查的案子吗,但是和漕运相关的人为什么会将她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也一起杀掉……
孟西平似乎很笃定。
喻沅想不通,暂且将念头放下:“我要你去给孟西平送药,你看到他的伤口了,他伤得究竟如何?”
莹玉还不知道世子爷身上的伤是喻沅下的手,以为是他为救喻沅落下的,语气欢快:“婢子没见到,但剑雪说世子爷伤得不重,没什么大问题。”
喻沅点头,继续看着庭院中的树。
忽然一阵吵闹临到东院,声音越来越近。
动静不小,喻沅听到几声零星的咒骂,蹙眉:“莹玉,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莹玉还没回来,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随即东院的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发出声巨响。
喻沅抬眼看去,目光渐深,看着站在最前面趾高气扬的人,手里摸到袖中藏着的匕首,心中稍定。
屋里几个丫鬟听到动静,齐齐跑了出来:“娘子。”
为首的嬷嬷进来,先细细打量坐着的喻沅,看她坐没有坐相,躺在椅子中,一张皱巴巴的脸阴鹜,直勾勾的目光很不客气。
莹心觉得那莫名其妙的嬷嬷目光很是冒犯,挡在喻沅身前,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喻沅拍了拍莹心的手,看向进来的一群人,冷静说:“莹心,让开。”
那些人将东院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她等了一会,那嬷嬷好像只长了一双眼,并不会说话,心下失望,对丫鬟们说:“没意思,扶我进去。”
嬷嬷看喻沅真要进去,急了,声音如人阴森森:“等等。”
她给面子似的往前走了两步:“请喻家娘子随我们走。”
莹玉气愤不过,从后面狠狠撞了那老嬷嬷一下,站在院中和她们对峙:“诸位没头没脑的冲进宁王府,想将我家娘子带走,好生无礼。”
老嬷嬷被撞了个趔趄,看莹玉的目光幽深恐怖:“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喻家娘子的丫鬟也这般没规矩。”
喻沅安安稳稳坐下,抱了个手炉,老神在在地说:“你冲进我的院中,对着我的丫鬟大放厥词。是我见识短浅,今日才知帝京的规矩格外不同,要是你这样的奴仆,放在江陵……”
她唇角噙着淡然的笑,撩起眼帘:“早就被我打杀了。”
嬷嬷挺直了腰杆,一板一眼地说:“娘子说话小心些,我奉慧宜公主命令,来请喻家娘子去公主府养病。”
喻沅一字一句地说:“慧、宜、公、主。”
这回,那老妖婆还等了两天才上门“请”她,给足了面子。
喻沅看着面熟的老嬷嬷,想起的却是前世在这位教习嬷嬷手下,她的心狠手辣。
和老妖婆一样的嚣张跋扈,还真是久违。
莹玉比老嬷嬷声音还大,气势十足:“慧宜公主又算哪棵葱,这是宁王府,我们娘子可是未来的世子妃。”
老嬷嬷的脸气得微微**:“恐怕由不得娘子做主,娘子不去也得去!”
这话仿佛开关,站在她后面的几个健妇,犹如饿虎扑食,顿时扑了过来,要将喻沅带走。
莹玉她们见势不妙,拼命护住喻沅,和老嬷嬷带来人扭打在一起。
老嬷嬷恶狠狠地说:“都给我拦下,喻家娘子,这等不懂礼数的丫鬟,老奴就先替娘子好好教训下。”
莹玉等人都打得披头散发的,那老嬷嬷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贯倚势凌人的高傲。
眼看着慧宜公主府的人要过来——
喻沅动也没动,只冷声喊:“孟一。”
孟一从犄角疙瘩里钻出来,等待着她的命令。
喻沅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人假冒慧宜公主之名,败坏公主府名声,撞到我手里,那就由我勉为其难帮公主清理门户吧。”
她舌头轻轻抵住牙齿,下颌线绷成条直线,又盯着老嬷嬷,补了一句话:“看准人打,打死了算我的!”
孟一毫不犹豫,拔开尝过无数鲜血的刀,冲了过去。
有他加入,情势骤变。
公主府的健妇在帝京威风惯了,竟趁着孟一不注意,绕到喻沅前面,伸手欲来抓她。
眼看着其他人都来不及回来。
喻沅没有丝毫惊慌,竟冷冷笑着,目光中满是怜悯:“孟一。”
顷刻之间,洋洋得意的健妇就被一柄刀洞穿身躯。
喻沅蹙眉,看着裙角溅落的鲜血,淡淡吩咐他:“下次小心些,不要脏了我的衣服。”
孟一点头拔刀,回身一转,冲向中央的老嬷嬷。
老嬷嬷被孟一捏在手中,面无人色,杀猪般喊叫:“杀人啦,杀人啦!”
喻沅冷淡地看着其他人将她脚边的尸体拖下去,擦干净手,慢条斯理地问:“再问清楚,她是哪个猫儿狗儿府上的?”
老嬷嬷色厉内荏:“你敢对慧宜公主不敬!”
喻沅靠在椅背上,对这个回答谈不上满意不满意:“不老实,谎话连篇。”
老嬷嬷犹在挣扎,狠狠道:“叫世子爷知道你如此对待公主府的人,一定会将你赶出王府去。”
喻沅哼了一声,扬声道:“好啊,我等着。就算孟西平此刻在我跟前,也照打不误。孟一,动手。”
众人期盼的孟西平刚刚从宫里回来,他想去看看喻沅,老远就听到惨叫声,东院人头攒动。
他三两步走进来,将院内情景全数纳入眼底。
孟西平看清楚老嬷嬷的脸,显然认出来是谁,又在尸体旁脚步停顿一下,走到喻沅身边:“没受伤吧。”
喻沅摇头,笑着说:“没有。这么多年不见,宁王府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热闹,幸好有孟一在。”
她唇角弯着,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以前可不会这么顺利。
孟西平给喻沅挂上毯子,才有空看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的老嬷嬷:“王妈妈,你不好好留在公主府里服侍主子,带着这么多人闯我宁王府,所为何事?”
王妈妈见他如见救命稻草,大声说:“我等奉公主命令,请喻家娘子到公主府里,跟随教养姑姑学习宫中礼仪。谁知喻家娘子不领情,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打了一顿,还命这恶奴杀人。”
她说着,恶毒的眼神在喻沅和孟一身上转来转去,等着孟西平给她做主。
莹玉见老嬷嬷颠倒黑白,怒上心头,要向世子爷辩解,被喻沅的眼神制止。
喻沅冷淡地喝了一口茶,将茶杯递给孟西平。
孟西平自然接过:“我没觉得十二娘有什么需要姑姑帮忙教导的地方。”
他眼皮撩起:“倒是王妈妈你,在我宁王府里污蔑未来的世子妃,实在缺些教训。”
在孟西平开口的时候,喻沅就没看底下的王妈妈了,有些疲惫地说:“你看看,孟西平,慧宜公主府里随便一个妈妈都可以羞辱我,这世子妃怪没有意思的。”
孟西平问他:“你想怎么做?”
喻沅想起在慧宜公主府的日子,冷冰冰的院子,还有个狠毒的老嬷嬷在旁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办,她说的话,我都不爱听。”
孟西平只一个吩咐:“孟一,掌嘴。”
王嬷嬷亲眼看孟西平对喻沅如此袒护早已面如土色,整个人趴在地上,犹如一块烂泥。
喻沅听着王嬷嬷被扇的声音,等到老嬷嬷脸颊高高肿起,才叫孟一住手:“行了,将她送回慧宜公主府吧,我不想再见她们。”
她又点了点地上那具死人,意味深长地说:“还有地上的尸体,也一并送回去。慧宜公主派来的人,总得全须全尾送回去才是。”
喻沅心中怨气颇深。
孟西平心知等慧宜姑姑知道,又是一场疾风暴雨,但他还是如了喻沅的愿,叫灰衣男子们将人送回公主府。
等一切都收拾好,孟西平坐在她身边:“我爹娘从小不管事,是慧宜姑姑看着我长大,她对我有几分真心。”
“姑姑深受皇帝宠信,我以为有她护住你,你在帝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即使出了气,喻沅面上也不见多高兴,心上疲惫:“她心尖上的宁王妃是裴三娘,不是我喻十二娘。”
曾经喻沅看在孟西平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可换来的是老妖婆变本加厉地折磨,不断插手宁王府事,想将裴三娘推上宁王妃之位。
喻沅垂眸,沉静地说:“如今,我见到她就心生厌烦,恨不得将她打出府去。”
孟西平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她的话说:“不想见她,以后就不见,宁王府不缺这门亲戚。”
云雾迷蒙,冷风袭人。
喻沅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突然问他:“前世老妖婆一直想推着裴三娘进府,你……”
她声音轻颤了一下,垂下眼眸,缓缓问:“有没有让她进府?”
孟西平被她问得身体僵硬片刻,眸中突然一片血红,冷静的声音中藏着悲切:“没有,我将裴三娘赶出去了。”
他俯下身子,眼神飞快恢复平静:“天冷了,你身子本就弱,进去休息吧。”
喻沅笑了笑,搂住他的脖子:“那就好,你要是让她进府,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孟西平抱着她进屋去,喻沅身子单薄,轻轻落在他怀中,两人却都如绷紧的弦,什么旖旎气氛都没有。
他将喻沅放在床榻上,往被子里面放了几个暖脚的汤婆子,想起今天的事情有些头疼,慧宜公主少不了冲到宁王府一顿数落。
他想了想,提议:“十二娘,王府里琐事繁多,你若是还想去寒山寺,我们就在山上住一段时间。”
喻沅看他面上心事重重,心思藏得极深,主动开口:“我知道,风寒是要不了人命的。”
“不久之前,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成功牵扯住了孟西平,他扭回头看平静的喻沅,面色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