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宿在山頭,山風很大,睡得沒往常沉,過了寅時便睡不著了。
唐荼荼點起兩盞小燈坐到桌前,翻出張好看的花箋紙。
【二哥,三個月未收到你的信了。】
頭一句就犯了難受,她頓頓筆,繼續往下寫。
【叁鷹說邊關戰事吃緊,你忙著打仗,顧不上回我信。我總覺得不是那樣,你才思敏捷,隻言片語寫幾句話,花不了一刻鍾,是不是邊關戰事不好?】
落筆又覺不吉利,哪有這麽往壞處揣測的?唐荼荼把這句抹去,換了張紙,重新起頭寫點開心的。
【工場開始動工了,目前一切順利。太子殿下給我派了一大批人手,匠人都很聰明,土、木、金、石師傅都有舉一反三的本事。
……
工場房頂很高,得拿鋼架挑起來,我打算用榫卯加焊接的方法。
單說一個脊瓜柱的起形,十幾個木匠竟各有各的構思,都說自己的結構更好,別種方法不行。一問才知,全是他們各家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子傳孫,孫傳子,子子孫孫無窮匱。
這種家族式的傳承有好有壞,一說,親爺爺親爹當老師,肯定教得細致,能教出好學生來;另一說,一家之言難免偏頗,對自家手藝太自信了,難免生出傲氣,很難放下身段去看看同行的優點。
……
嗐,我又越說越遠了,今天就寫到這裏吧。
二哥,等你凱旋之時,我帶你來我的廠子參觀呀。】
唐荼荼放下筆,才留意到自己嘴角是翹著的。
她寫信已經成了習慣,保持一個月五六封,竹錐筆,硬筆書法寫得也快,寫完裝進信封了,燭油還沒盛滿燈台。
唐荼荼上床躺到天亮,再睡不著了,認床的毛病又犯了,清早聽到院裏有了人聲的動靜,立馬疊被起床。
將近二百人聚在這座山頭上,起床、朝食都是大陣仗,因為人心不齊,吃飯也分幫結夥,這邊一撮那邊一撮,各行部都跟著自家大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