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無風無雨好天氣,海上的浪竟然洶湧。頭頂的巨帆被海風刮打出了裂帛聲,每一個浪頭撞上來,船身都要劇烈地搖一陣,經曆再老道的水手都得扶著樁頭才能站穩。
“上島要多久?”唐荼荼問。
舵手答:“風好的時候要三個來時辰,今日風向不對,還得更久些。”
六百蓬萊兵都下了船艙休息,幾個都頭、巡檢分住了艉樓。芙蘭上船時已經晚了,敲開幾間門,好話說盡,又給人家遞了銀子,才費勁置換來一間靠角的客房,把姑娘安置進去。
放眼望去,整條巨輪上隻有她們兩個女人,好在今天是出門參加殯禮的,唐荼荼穿了一身灰黑,尚不算礙眼。
傍晚臨時起了錨,夥夫勤雜都沒來得及上船,茶飯比來時粗簡得多,一盤饅頭,一碟鹹菜佐粥,粥裏撒了一把去年的柴魚片,漂在碗裏的灰也不知是鍋灰還是碎魚渣。
芙蘭閉住氣把這碗粥灌下了胃,一抬頭,看見姑娘還沒動筷,點著兩盞燭燈,伏在桌上默寫鐵材鋼材實用量。
這表唐荼荼核算過十幾遍了,現在手邊沒有,靠記性也能默寫出來。
待寫完,唐荼荼端起碗嚐了口粥,默默把咬不動的幹魚片撥到了碗邊。
芙蘭估摸著時辰,站在窗邊往後望,南麵白浪滾滾,根本沒別的大船追上來,殿下就算是得了消息,今夜也趕不過來了。
“唉。”芙蘭又一次歎了氣,越歎氣越發愁:“姑娘真是哪亂往哪跑,回頭主子又要說您。”
唐荼荼咽下粥:“我隻是奇怪,為什麽今天的傳令兵是一波又一波?前頭來報說事情不大,轉眼,縣衙卻報給提刑司,最後竟又冒出了‘疍民竊奪三十萬兩白銀、挾持人質’的事,幾條消息前後差不過兩刻鍾?島上的形勢變化真快。”
“我知道人窮到根上,什麽都做得出來,但那些疍民……骨瘦如柴,溫飽尚不能夠,哪裏買得起兵器?我想不通他們是拿漁網還是魚叉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