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是她親手為崔澤縫的,崔澤也愛穿,常穿上喜氣洋洋地在她眼前晃**,自然記得十分清楚。
“你……”馮玉貞發出一聲疑惑的氣音,她盯著崔淨空身上的那件衣服,大抵是昨日嘴皮子動了太多,又喊叫幾嗓子,喉嚨生澀不適。
崔淨空好似未卜先知,他走到桌前,將一隻倒扣的茶盞拿起,提壺倒水,端到馮玉貞手上時杯壁尚溫。
他的指尖在女人掌心裏輕輕一劃,等馮玉貞拿穩才緩緩收回來。
崔淨空低下頭,頗有些卑躬屈膝的意味:“我昨日神誌不清,跟嫂嫂犯混,任嫂嫂責罰打罵。”
馮玉貞隻端著那杯水,並不喝,良久才出聲:“你從哪兒翻出來的這身衣服?”
青年眉眼無辜,他麵色如常道:“嫂嫂與我昨日衣衫髒汙,隻得從衣櫃裏找出兩件。”
馮玉貞恍然低頭,見自己身上也換了一身。她許久未穿過粗布衣裳,竟然意外覺得領口有些紮人。
她驀地心中生出一陣迷失,僅僅幾個月,她便對從前習以為常的生活不適應了。
昨日兩人實際是在一團掀起的灰塵裏折騰,兩個人都落得灰撲撲的,然而她環視一周,見窗明幾淨,朝陽打在對麵青年的臉上,鍍上一層溫柔的神色。
他嘴唇張合間,神情落寞:“嫂嫂,是我不該碰嗎?”
馮玉貞將視線從他臉上挪回來,搖搖頭。她凝著手裏的茶盞,俄而抿一小口,潤了潤唇,手略微有些發顫,話已經在肚子裏醞釀了整整一夜,隻待出口。
不說不成,她沒法表示大度地寬容,昨日的一切曆曆在目,冷硬的墓碑、身前的青年,口舌間好似還縈繞著一股濃厚的鐵鏽味。
她啟唇道:“空哥兒,我們之間……還是再考慮考慮罷。”
馮玉貞沒有抬頭,因而也錯過了青年驟然停滯住的神情,好似一麵劈裏啪啦破碎的銅鏡,那些今早掩藏於肉皮下的乖戾翻湧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