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细的腰。”
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发出叹息, 临翡双睫颤动,继而倏然睁开眼。
腰腹上不知被什么压着,让他的呼吸有些乱, 身体上陌生的反应令他微微的拧了下眉头。
紧接着,一抹温软的触感便落下,“夸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压在他腰腹的力道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带着温度的指尖, 细细的抚平了眉头的褶皱。
临翡的视线从落在眼前的手指移到床帘, 最终顿在另一侧那张娇俏的笑脸上, “岁岁?”
周围的环境陌生, 从简陋的摆设上看像是一间客栈。
然而又与妖域内的客栈不大一样, 不知为何, 他明明从未去过妖域之外的修真界,却直觉眼前的场景来自于那里。
就像他从未见过眼前这张脸, 却下意识叫出了“岁岁”两个字一样。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但是对方自然的反应无不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 身侧的少女当真就是岁岁。
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原本的模样?
临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便多看了两眼。再想继续看时, 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很难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顿时有些急了,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在他茫然无措之时,身侧的少女调整了个姿势躺下, 似乎是要准备睡了。
他抿了抿唇,说不出话, 视线落在飘**的床幔上,莫名有些烦躁。
好半晌, 就在耳边的呼吸声慢下来快要变成缓慢而富有节奏的小调时, 突然被一道突兀的叹气声打断。
“你今天怎么了?”岁谣咕哝道, 勉强撑起眼皮朝侧边人撩了一眼。
“疼。”
临翡听见一声清脆如切弦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但是这道声音对他而言却极为陌生。
他的脑子一阵恍惚。
然而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一道重力压上了他的腿,甚至与他的小腿缠绕在了一起,像是葡萄藤一般。
反应过来那力道的来源后,临翡呼吸一滞,耳尖爆红,青色的眸子登时染上愠怒。
她怎么敢?!
临翡最厌恶旁人触碰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就算是梦中的自己,也应该立刻推开明显已经触犯他禁忌的岁岁。
但是他等了又等,这具身体却丝毫不为所动。
好在对方似乎是顾及他的身体状况,很快收回了不安分的腿,支起身子俯身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担心。
只一眼,临翡就觉得自己心里窜起的不痛快被人抚平了。
“谁让我是你师妹呢,我也不能不管你不是。”说着,岁谣指尖聚拢灵气缓缓注入对方丹田。
师妹?
临翡眼皮颤了颤。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身体轻轻哼了一声。
须臾,他也在心里紧跟着哼了一声,嘴角缓缓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临翡?”
一道突兀的气音突然击碎面前朦胧的场景,临翡被惊醒。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屋里的烛火早已熄灭,黑暗将所有的光都吞噬殆尽。
临翡惊坐起身,看着金器反射下勾勒出的人影,跳动的心逐渐恢复死水一般的沉静。
“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声音是刚醒后的微哑。
他不喜欢被人大半夜闯进自己的屋子,脸上的厌恶全然不加遮掩,他几乎是僵着脸翻身下榻,点燃最近的烛火。
自从第一次闻人细不请自来,擅自在夜晚闯进他的屋子,临翡便有了和衣而睡的习惯。
是以,当微弱的光源散开,他周身安然的懒散也一并褪去。
像一只孤傲的小兽,片刻宁静被打断,浑身骤然冒出了刺,孑然立在阴冷的夜里。
他警惕的看向闻人细,才发觉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
闻人细掩在长袖下的指尖绷不住的颤抖,看着面前临翡戒备的脸,她又不可抑制的想到方才她偷偷伏在他床前看到的景象。
那张惯是不染俗世纤尘的脸,竟浮上一层绯色,如玉般白润的耳垂似红的要滴血。
他是梦到了什么?
闻人细心尖都因他的反应发颤。
这种极致纯净的人所散发出的色气,才最是撩人。
然后,她就看到那双完美的唇形微碰,撞出清脆的两个字。
“岁岁。”
穗穗。
穗穗?
闻人细的脑海当即浮上一张脸,下一秒,又在脑海中将那人的脸狠狠地撕碎。
她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让她忘记了公主的身份,崩溃的打碎了自己的骄傲,目光贪恋又痴迷的落在临翡脸上。
临翡只觉一道黏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闻人细比自己更具有蛇性。
阴冷。黏腻。令人作呕。
他垂下眼。
藏起自己的情绪。
闻人细扭着妖娆的身姿,一步一晃,她的眼底全是疯狂,语气近乎逼问:“临翡,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是她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本来就应该属于她不是么?
闻人细觉得临翡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她美貌,妖娆,还是这个妖域的公主。
她将他从无尽的黑夜中带出,带到这个美妙的世界上来,她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唯一。
所以,他理应全身心属于她一人。
可却为什么,他似乎总想逃离呢?
闻人细不明白。
如果不是她用禁术将他召唤出来,他甚至都不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而她只是想让他爱自己,只属于自己,这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么?他的命本来就是自己的啊。
金色的尾戒在临翡苍白的脸上刻下锋利的光,他在对方的指尖触及自己的皮肤前偏头躲开。
闻人细被他厌恶的眼神刺激到,突然发了狠地抬手用妖力震碎周遭的摆设。
一地破碎之音,与闻人细此起彼伏的怒骂声回**在孤寂的夜里。
“你可是个怪物,你难道还想离开我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么?”闻人细尖锐的笑起来,“是我用封印压制了你身体里的邪性,不然你以为你还是如今的模样么。”
“没有我,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杀人饮血,无恶不作,只知道杀戮的邪物,人人得而诛之。”
“你体内的邪性会彻底将你控制,你只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临翡狠狠颤了下。
见状,闻人细突然笑了,“所以你怎么敢离开我呢?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只有我见识过你怪物的模样,却仍然爱你啊。”
临翡垂下眼。
*
岁谣一夜没睡好,昏昏沉沉终于熬到晨光熹微。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是因为自进入公主府后,不知为何,小谢身上的魔气竟有些压不住了。
她很清楚,那其实并非魔气,而是死魂之气在作祟。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临翡突然闭门谢客不肯见人,这便是令她头疼的第二点。
岁谣也不知道就过了一夜,那人是又犯了什么毛病。
她只能姑且用万年后学来的术法,先将小谢身上的“魔气”稳住,再做打算。
过几日就是闻人细的涅槃大典,公主府内,就连最下等的洒扫小妖脸上都是一派喜色。
毕竟涅槃仪式确定了闻人细下一任妖宫之主的身份和地位,她们这些下人的身份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和岁谣闲话的小妖不遗余力的夸赞着自家主子:“你别以为我们公主只是命好,生来绝色还继承了一身好血脉,她的妖力可是比之如今的妖皇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岁谣觉得这小妖看闻人细肯定自带粉丝滤镜,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只笑了两声并未接话。
见她不信,那小妖两腮鼓起,搬出事实据理力争的解释,“你别不信,你不是我们妖域的人,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年妖域内曾出现过一只鬼妖,那鬼妖长得面目可憎,无恶不作,尤爱虐杀一些皮囊貌美的妖族,听说是为了锻炼一副绝美的皮换给自己。偏那鬼妖是不死之身,早已成了鬼,杀了好些妖,可连妖皇都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我们公主出面,镇压了这只鬼妖。”
鬼妖?
岁谣隐约记得自己所看过的妖族古籍上的确曾有记述,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妖族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鬼妖。
原来竟是妖族公主闻人细将其制服的。
岁谣对闻人细的实力猜测又上了两个台阶,但是也还没到认为她比现任妖皇还厉害的程度。
只觉得她能镇压鬼妖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毕竟凤凰一脉的传承决定了,在继承上任妖皇的妖力前,妖皇子嗣的妖力是远不如自己父皇的。
见岁谣不捧场,那小妖说着也自觉无趣,嘀嘀咕咕了一句:“和妖族那些长老一样没眼光,爱信不信,哼,我们公主虽是女妖可也厉害着呢。”
说完,便扭头走开了。
这下,唯一踏足岁谣她们院子里的小妖也不再来了。
岁谣和小谢是彻底过上了被人遗忘在公主府角落里的日子。
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是遂了岁谣的心愿。
因为她发现,小谢身上的魔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勾着,彻底压不住了。
如今她靠着将小谢所在的一方小院彻底用结界封住,还能勉强隐藏一时,若是常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保不齐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可这也绝非长久之计。
要知道,闻人细早同临翡留下了狠话,在涅槃之后不想再在府上见到她们。
如此。
岁谣苦思冥想,还是决定不能惯着某人的脾气。得趁着闻人细外出之后,找临翡去好好谈谈。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下午,等到了闻人细被召入妖宫。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