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溫暮歸睡在楚倦的門口, 淩晨侍衛也換了一波,房間裏已沒了聲音,隻有如漏的大雨敲擊在簡陋的窗上, 讓他有些魂不守舍。
於是又開始做噩夢,夢醒之時額頭冷汗如瀑,抬頭卻隻看見冰冷的木門緊鎖。
他扶住門框, 緩慢的平複心緒。
聽大夫說空明和他走散被羽林軍的人救下,現下已經回了皇城,他夢見自己從山崖下滾下去以後仍扶著樹木跑的那一路。
在莽蒼山林當中沒有目的的狂奔, 身後隻有大雨搖動樹梢的聲音, 電閃雷鳴,每一滴雨打在身上的寒意都叫人毛骨悚然。
他甚至在山崖下看見腐爛的屍體,那個獵戶肯定不隻謀害了他一個人, 有更多人在交出錢財以後被推下崖去摔死,夏日潮濕悶熱,屍體的氣味已經漫上了山崖才叫他提前有了一絲警惕。
他從小熟讀治國理政之道, 騎射卻是他的弱勢,在山林當中不顧性命拔足狂奔時, 到底是對身後意圖謀財害命的劫匪的懼意?還是對想要見到那個人的期盼?
他嘴裏說著靖王就是死在外頭他都懶得看一眼,事實上卻連幾日也等不得匆匆忙忙非要趕到這裏。
他受了那樣的苦, 他以為楚倦會連夜過來看他,緊緊抱住他,告訴他不必怕,可是都沒有。
到了這裏他看見的隻是楚倦攙扶著陸續,而後秉燭夜談。
他閉上眼,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和陌生惶然席卷了他的心緒。
他想, 這一次或許不是楚倦的欲擒故縱, 而是他真的要因此失去楚倦了,他頭一次感到如此不安,就仿佛劉沙從手中流逝,抓不住的感覺讓他尤為惶恐。
溫暮歸撐起手臂扶著門框慢慢站了起來,在門前蹲久了,起身時踉蹌了一下,他咬緊牙關沒讓自己出聲。
怕吵醒了楚倦。
楚倦醒的早,睡醒以後也不著急起來,在榻上閉著眼養神,他從小習武耳聰目明,自然知道一大早溫暮歸就從他門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