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詰問,他質問昏迷中的人,卻像在扣問自己。
他對他連恨都沒有, 哨兵的精神圖景是今春新生的草原,是一望無際的天空, 是沒有他的時候自在肆意的未來。
他從未出現在他想要的未來裏,在楚倦的心裏, 他合該已經死在天伽山脈, 或是無盡追殺之中,人死如燈滅,恩怨兩消。
他怎麽能夠這麽灑脫了?灑脫的讓薄長燼在他的精神圖景走遍了, 甚至企圖用手指一寸一寸摸索。
沒有、還是沒有,沒有了關於薄長燼一絲一毫的痕跡。
跪坐在地的向導想支撐著站起身來,第一下沒有爬起來, 他的力氣好像在刹那間消散殆盡,抬起來一寸膝蓋再度跪地,他抱著昏迷的哨兵,失魂落魄的站在雨中。
大雨打濕了他直垂腰際白色的發, 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光彩, 深一腳淺一腳的緩慢向前。
泥水沾濕了他素白的長袍,像天上的雪落在了人間。
草原的牧民驍勇善戰, 拿著最原始的長刀一排一排站在他眼前, 哪怕畏懼也依然不退半步。
“你想帶他去哪兒?”
楚倦對他們有大恩,從白塔出來的天才哪怕實力十不存一也還有靈活的戰術帶領他們與凶殘的獸人周旋, 他保護了他們的牛羊和老幼, 到了今日楚倦有難他們絕不會退後半步。
連半大的孩子也凶悍的看著他, 拿著半臂長的小彎刀。
一股沒來由的嫉恨在薄長燼心中升起,這些人憑什麽跟他的哨兵有這樣深的羈絆,有背靠著背同生共死的情義?為什麽他沒有?
龐大的精神力滲透雨幕,隻是一念動就能控製在場所有人,他的食指顫動了一下。
楚倦心裏有山河湖海唯獨沒有他,那他把山河湖海盡數毀了,把同他有羈絆的人盡數毀盡,那樣,是不是自己就是他在這個世間唯一有羈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