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十二月,無數的風刃從西北發射來,在室外多待一秒,都冷得要凍掉麵皮。達頓·陳先生哆嗦著走進畫室,暖氣方令他好受一些。
教室裏兩三個學生,侄子正收拾背包,衝他比了個手勢,讓他等一下。老師在畫範例,用很輕的聲音講話,空氣裏漂浮著鉛灰的氣味,令陳達頓回憶起出國前學畫時光。那老師很年輕,用大圍巾把自己包裹起來,很怕冷似的,隻露出柔軟的鬢發與耳朵尖。陳達頓看著他的背影,感到有一絲熟悉。
“走了,叔。”侄子拎著背包過來。
陳達頓留學數載,不久前才畢業回國,叔侄多年未見,侄子話很多,興致勃勃地說:“叔,馬德裏申請難不難?我老師跟你一個學校呢,他念的本科,本科申請是不是更難?”
陳達頓好笑道:“你想好了要走藝術生是不是,先過了你爹媽這關再說吧。”
侄子今年剛上中學,家裏送他學畫就當發展個興趣愛好,最主要的還是搞好學科成績,不要走他叔的老路,最好能繼承父親的衣缽混個名校畢業。兩人經過走廊,牆壁上掛著一排教師海報,侄子指著其中一個說:“看,這個是我的老師。”
海報上的年輕人漠然看著兩人,嘴角平直,氣質有些鬱鬱,眼角微微下垂。宣傳照上每個人都修得白到失真,但這個青年比別人看上去更蒼白一些。介紹說他叫顧西園,畢業於馬德裏。
那一絲飄渺的熟悉感瞬間就找了回來,顧西園的臉從記憶深處浮現,陳達頓微微皺眉。侄子不疑有他,高高興興拉著小叔走出大樓,他爸開車等在樓下。兩人像風裏淩亂的紙人,鑽上車,門窗把呼嘯的西北冷鋒關在外麵。
老爸發動轎車,上路,一邊唱:“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都來得更晚一些……”
陳達頓道:“哥,你是怎麽找到這家畫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