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師……”前台小姐姐坐在電腦後,偷偷看他。
顧西園戴著針織帽、口罩、大圍巾,包得像個木乃伊,回畫室拿東西。他特意選了人少的時間,不過看前台的表情,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好事不出門,壞消息卻不脛而走,人人都愛好八卦。
“顧老師,等等!”前台叫住他,“呃,你的東西都在這裏了,你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我去給你拿。”
顧西園沒說話,站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是要他別進教室的意思。接待台上放著他的水杯、巴掌大小的盆栽、幾隻馬克筆、兩個本子。東西很少,他一邊裝進背包裏,一邊有人從教室裏走出來,大概是認出他了,本來要走的,卻站住腳,小聲地叫他顧老師。
是他教過兩個月的學生,習慣不是很好,畫畫時會把小指頭磨黑。
“老師,對不起,”那孩子很忐忑地瞅顧西園臉色,“昨天我小叔叔來接我放學,我跟他說了老師和他一個學校的事,我小叔就……就說,那個……”
雖然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顧西園還是立刻就明白了,原來是校友遍天下的錯。
那孩子鼓起勇氣:“是真的嗎?老師,你的畫很好啊,為什麽要抄別人的?!”他有點急切,上前兩步:“為什麽不靠自己的能力畢業?你說我隻要堅持學下去,以後也會畫得很好,是在騙我嗎?就算可以去馬德裏讀書,就算可以到畫室做老師,也會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嗎?可是我覺得老師你真的很好,為什麽不相信自己?!”
他眼裏像有兩團燃燒的火焰,顧西園簡直不敢直視,謾罵與鄙夷盡管來,一個學生真摯的感情卻讓他無法承受。他開口想說點什麽,第一個音節卻沙啞得自己都聽不下去,隻好狼狽地攥著背包逃跑了。
顧西園又在收拾行李。今年秋天他輾轉來到費城,被這座城市熱烈綻放的三角梅吸引,以為自己可以留下來,幾個月過去,卻要在最冷的時節再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