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大猫在年代文报恩

第37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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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

第二天, 申宁再次逃了扫盲班,一下工便回家等着谢温时来教她。

等人来的间隙,她摸出之前晒好的鱼干,蒸了条大的下肚, 等谢温时趁着夜色敲门时, 鱼香都散干净了。

申宁跑过去开门, “谢温时!”

门口的, 赫然是一天没见的谢温时,白衬衫整洁,袖子挽到手肘,连手臂的线条都透出一股干净利落感。

他手拿本子,胸口的口袋里插着钢笔,金属锃亮, 说不出的文气。

以前, 他在大队从来不会插钢笔。

“吃饭了么?”谢温时主动问道, 他还记得眼前这个少女饭量不小,饿得尤其快。

申宁摸摸平坦的肚子, 眼珠一转, 果断回答道:“没吃!”

谢温时一愣,“今天下工很晚么?怎么没吃饭?”

说着, 人已经进了院子, 熟练地往外间的厨房走。

申宁面不改色地道:“我等你呢。”

谢温时一怔,胸腔有些发热, “那我要是不来,你难道饿着吗?”

“你才不会不来, ”申宁强调道:“你不会骗人的!”

小伙伴只骗过她一次, 那就是他离开谢家的前一天晚上, 他说第二天会给她准备小鱼干。

结果她一睁眼,人去楼空,小鱼干也没了。

谢温时摇头,声音很低,“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人?”

他明明说过无数个谎,只是眼前的少女,一直无条件相信他。

申宁说不出来,她不能说当猫时他的一诺千金,便只能催促他快做鱼。

这鱼已经晒干了,谢温时加了调料炖煮,盖上锅盖,转头道:“等半个小时,我去院子里教你。”

“你能看清?”申宁疑惑。

她是豹子才能夜间视物,难道小伙伴也有这个能力?

谢温时语塞,他还真的忽视了这个问题。

申宁刚回家就翻出了煤油灯,上次刚买了煤油,够用一阵子的,准备拿来读书用,她拉着谢温时兴冲冲进屋,抓住炕桌就要摆好。

谢温时赶紧拦住,“我们放地上吧。”

申宁便把炕桌放到了地上,又拉来两个小板凳,自己乖乖坐在一边。

她两手搭在膝盖上,腰背挺直,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

谢温时松了口气,弯腰坐在她旁边的板凳上,不坐炕上就好。

他勉强维持着自己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底线。

他刚要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便见申宁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本子,是最普通的那种,横线格,一个字还没写过。

他惊讶道:“哪来的?”

“我上次去供销社买的,”申宁得意地抬起下巴,一副要夸夸的表情,“我还买了铅笔!”

说着,又从炕箱里翻出一根黑色铅笔。

这铅笔都没削过,和本子一样都是全新的,一看就是买来以后从没用过。

谢温时却没戳穿,温声笑道:“嗯,你真好学。”

申宁满足地笑起来,头一次觉得学习这事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期待地问:“我们今天学什么?”

谢温时想了想,“先学你的名字吧。”

他找到一把小刀削铅笔,木屑一点点飘到地上,他的声音也慢条斯理的,“你的名字是大队长起的吗?”

他还记得大队长说申宁是孤儿,五岁时流浪到红江沟。

申宁愣了下,摇头,“不是。”

谢温时动作一顿,“你本来就叫申宁?”

申宁想了想,愉快点头。

小伙伴把她捡回家,谢爷爷给她起名字叫宁宁,后来她流浪了,听见一个说书人讲神话里申公豹的故事,见这个本家祖宗姓申,于是给自己也姓了申。

“这个姓还很少见,”谢温时笑笑,继续削尖铅笔。

“你的名字时是宁,知道它的寓意吗?”他问。

申宁摇头。

谢温时便轻声道:“宁是宁静,安定的意思,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生活稳定。”

他的声音像缓流的水,不急不徐,钻进人的耳膜都是舒适的,申宁不自觉渐渐听入了神。

等他握上铅笔往纸上写时,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骨节分明,用力时,指节的骨骼突出,线条说不出的精美漂亮。

申宁刚不自觉盯上他的手,便见着那手抬起,手腕一翻,笔尾敲在了她的额头上,“专心。”

她摸摸额头,老实下来。

谢温时见她看向本子,握着铅笔,往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这两个字都不难,你很容易学会的。”

一晃十分钟,申宁握着笔,磕磕绊绊写出了“申宁”这两个字。

纸上的两个大字方方正正,间架奇怪,称不上美感,但她还是喜悦地看个不停,“这是我的名字!”

“嗯,”谢温时看着她小孩子一样稚嫩的字体,微微一笑,“写得很好。”

申宁学习欲大涨,举着铅笔主动道:“我还要学其他的字!”

谢温时笑着看她,像在看好学的优等生,“还想学什么?”

申宁亮晶晶的眼望着他,昏黄的油灯下,瞳孔是蜜糖的颜色,甜蜜到拉丝。

“我要学你的名字,”她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

谢温时微怔,下意识问:“我的名字?”

申宁用力点头,迫不及待把铅笔塞进他手里,探头靠向他,“对,我要学‘谢温时’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她第一个知道的人类名字。

她的下巴几乎贴在他肩膀上,皮肤温热细腻,像触到了一块刚出锅的白豆腐。

谢温时左肩不敢动弹,右手握紧了铅笔。

“我的名字很难写的,”他轻声道,只有近在咫尺的申宁才能听清。

说话时,他下巴微低,目光落在她头顶乌黑的发旋上。

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申宁并没看见他的眼神,否则,来自丛林的敏感野兽必然会惊跳而起,本能地防备这目光里的掠夺性。

她推着他的手臂催促,“你快点教啊!”

夜晚与灯下催生欲望,少女无意识的撒娇也可爱到动人。

谢温时垂着眼,终于像想过许多次的那样,伸出左手,放在她的头顶。

手下的人推他的动作一顿,头一歪,自然而然拱了拱他的手心。

她的头发不像寻常头发那么粗硬,而是柔滑又纤细的,落在指间,有种少见的羊绒般的细腻。

在她倒在他怀里前,谢温时松开了手。

“鱼好了,去吃吧。”

刚准备进一步贴贴的申宁被推直,不情愿的哼了声,跑去外间端鱼。

锅盖一打开,白色的热气扑面而来,鲜香扑鼻,申宁深深吸了一口。

她把鱼倒出来,回头喊了一声,“吃饭!”

豹子护食,她唯一对待大方的几个人,大多姓谢。

谢温时恍惚了下,觉得她语气亲昵,好像两人一直生活了很久似的。

他意思一下吃了几口,申宁倒是胃口大开,没几分钟就吃光了一条鱼。

谢温时看着她吃,心惊胆战,她不怕被刺卡到吗?

还好,一条鱼吃完,申宁还是平平安安的。

两人重回桌边,申宁低头看向本子,身子一歪,胳膊固执地贴着他的。

她就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动物,总要用各种方法,贴着你、挨着你,生怕一不小心你就不见了。

谢温时手臂微僵,任由她挨到了学会“谢温时”这三个字。

他的脊背上都出了些汗,站起身,“好了,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

申宁握着铅笔,认真地再次写下“谢温时”的名字,这张纸上,已经被“申宁”和“谢温时”五个字写满。

她抬头,还有点意犹未尽,“你要回去啦?”

谢温时颔首,“再不回去就惹人怀疑了。”

申宁只好送他离开,末了,不忘记催促,“明天你还来教我学新的啊!”

……

谢温时第二天果然来了,他来时,照例问申宁吃没吃晚饭。

申宁摇头,他叹了一声,挽起袖子又炖了条鱼。

她先前抓的那些鱼,一天吃好几条,终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迅速地消耗了下去。

这天,谢温时来时,她正巧准备洗头。

少女一手拿着把断齿的梳子,一手抓着头发,正拧着眉毛,费劲把打结的头发一一梳开。

谢温时看见她头发里全是草屑,不禁问道:“摔倒了?”

“今天抱草垛了,”申宁拧着眉头抬眼。

她用力地梳着头发,力气之大,仿佛手里的头发不是自己的,谢温时不由得皱起眉。

他回身关上院门,拿过她手里的梳子,“我帮你梳。”

她头发柔软而长,不知道怎么弄的,纠结成一团,谢温时小心翼翼握住她的头发,细细地梳,等梳开后,再梳下一缕。

申宁享受地眯起眼睛,很想伸个懒腰睡一觉。

她打个哈欠,道:“我好困。”

说着,眼睛往后一瞄,心思昭然若揭——今天能休息吗?

一连学习了几天,她的兴奋劲过去,终于又犯起了懒。

谢温时瞥她一眼,把手里一大把乌黑的头发梳顺,“梳好了,我们去讲课,早讲完你也好早休息。”

申宁不太情愿,她看着自己披散的头发,灵机一动,“我要洗头!”

她冲进屋里把脸盆端出来,强调道:“好多草屑,我一定要现在洗头。”

谢温时:“……”

他把申宁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有些好笑,甚至觉得可爱。

他“嗯”了声,顺势往墙边一靠,“我在这里等着你洗完。”

申宁默然无语。

她慢吞吞舀水缸里打好的凉水,倒到洗脸盆里,刚准备弯腰,便被谢温时阻止了,“凉水?”

申宁疑惑地抬起脑袋,倒下来的头发遮住脸蛋。

她一直用凉水洗头洗澡的。

谢温时眉头微皱,按着她的脑袋抬高,“拿凉水洗头伤身体,我去给你烧热水。”

说着,拎着水舀子走了。

申宁歪头看看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她还是小猫崽样儿的时候,他会让人烧热水,然后亲手给她洗澡。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把那时候还弱小的她捏死了。

这么想着,她那点厌学的情绪也就淡了一点点。

谢温时很快就烧好热水,又掺上凉水,手伸进去试试温度,才放下水壶,“应该可以了。”

申宁便弯腰洗头。

她长长的头发漫在温水中,浮沉舒卷,仿佛一捧浓密鲜活的藻类。

她不喜欢眼睛进水,闭着眼睛揉头发,伸手,往窗边的肥皂盒上摸。

空的。

好像之前用完了。

申宁稍微抬起一点头,伸手朝谢温时的方向挥了挥,“谢温时,你去帮我拿肥皂。”

她对他的语气从没有客气这一说,十分自然,透着点娇气。

谢温时弯腰问:“在哪儿?”

“在炕上的那个炕箱里,”申宁刚想睁眼,水碰到眼睛,顿时酸得她立刻闭上眼。

“你快去翻一翻。”

谢温时迟疑了下,但看她在这焦急地等待着,还是进了里间。

炕上铺着她的被子,干净单薄,他撩起衣摆,小心没掉下去碰到枕头,把炕箱打开。

入目的先是一包猪油糖,吃了大半,还剩下几颗,被珍惜地单独放在一角。

他忍不住轻笑,小心地避过少女的衣服,伸手一翻,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形棱角。

是肥皂?

谢温时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个和他巴掌一样大的黑色木盒。

这个大小正好放得下一块肥皂,他轻轻打开,却发现里面的一叠钱票。

原来是存钱的。

他刚要合上,便注意到盒子角落里一条红绳穿着的金色铃铛。

按理说,别人的东西是不应该看的,但谢温时看着这条红绳,却实打实的愣住了。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来,拿起红绳,细细端详上面的铃铛——实在眼熟。

这件东西就像是穿越了十几年的时空,突然落到的眼前,乍一看,有时空错乱之感。

他怔怔望着老旧褪色的红绳,望着铃铛,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清晰“谢”字。

他幼时那只小黑猫脖子上,也被他亲手戴了这样一条铃铛红绳。

是巧合吗?

谢温时正恍惚着,忽然听见外面申宁的呼喊声,“你找没找到呀?”

他回过神来,匆忙把红绳放回盒子,塞回炕箱,三两下找到了那块还没用过的新肥皂。

他快步走出屋子,把肥皂递给申宁,看着她往头上胡乱地涂抹着。

他等了等,终于忍不住开口,“申宁,你去没去过谢家老宅?”

申宁动作一顿,“啊?”

她下意识抬头睁眼,肥皂的泡沫流进眼睛,顿时让她猛地闭上了眼。

谢温时的话憋了回去,急忙拿水给她冲眼睛。

好半天,申宁才睁开眼,“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受了刺激,她眼眶发红,眼睛水润,大大增加了她回答的迷惑性。

谢温时定定注视着她的脸,“你看没看到我们家有一只黑猫?”

他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切,甚至伸手给她比划,“这么大的一只小猫,浑身上下都是黑的,眼睛是琥珀色,很漂亮,它后来应该是从谢家老宅走失了。”

申宁举着毛巾擦头,动作僵硬了下。

“我、我没见过,”她眼神发飘。

谢温时眉头紧皱,“你知道那只猫的脖子上戴着什么吗?”

申宁用力擦着头发,想起了炕箱里的铃铛,难道被小伙伴看见了?

她一慌,顿时紧张起来,“那我也可能见过。”

她小心翼翼瞄了眼谢温时,声音越来越低,“戴着个小铃铛,对吧?”

谢温时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肯定,“你一定看见过它。”甚至,还拿到了它脖子上的红绳和铃铛。

申宁不知如何应答。

她这个人类身份本就是假的,千疮百孔,怎么能经得起谢温时的询问?

她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急切道:“我就是在谢家门口看见过它,它自己把小铃铛甩下来,然后就跑不见了!”她低下头,用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就是把那个铃铛捡了回来。”

一个孤儿,看见纯金铃铛而捡回来是正常的。

那只猫一向娇气爱自由,把红绳甩下来,也是正常的。

可所有事都很正常,偏偏谢温时捏着眉心,总觉得不太对劲。

是哪里不对呢?

他沉默许久,申宁见此,咬牙不舍道:“要不你把那个铃铛拿走吧。”

可千万别怀疑她是那只肥猫!

谢温时却摇头,“既然你捡到了,就留在你这里吧。”

今天到底是没教新的知识,教课的满肚心思,学课的也心不在焉,没一会儿,谢温时便离开了。

他步伐匆匆,申宁看着他的背影,揣揣不安。

小伙伴不会猜到什么吧?

……

谢温时其实并没做什么怀疑,第二天去农场时,找到机会,给谢爷爷偷偷送了些食物和药膏。

还有点时间,他问道:“爷爷,你还记不记得家里小时候那只黑猫?”

“宁宁?”谢爷爷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宁——这个名字也是多年未曾听见,谢温时在唇中无声咀嚼着这两个字。

很普通吉利的名字,可是落在当下,莫名有些巧合得过分。

她也是一个“宁”字。

谢温时摇摇头,怎么可能?

人怎么会是猫呢?

他摒弃这个离谱的幻想,转而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只猫。”

谢爷爷看着孙子沉稳到看不出情绪的面孔,轻叹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农场昨天不知道哪儿跑进来只小猫,也是黑皮毛的,你要不要抱回去养着?”

要是以往,谢温时是不会再养宠物的。

可也许是刚被宁宁的事触动,又或许是心底里那点匪夷所思的臆想,他沉思两秒,点了头。

“好,我带回去。”

晚上回大队时,谢温时的怀里就多了只小奶猫。

小猫只比他的拳头大两圈,浑身漆黑,只有四只爪子戴着白袖套,靠在他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他没先回知青点,反而先走小路去找了申宁。

门响三下,应声而开。

申宁兴冲冲的脸出现在眼前,“谢温时你来——”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下移,缓缓落在她怀里那只猫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谢温时抱着怀里的幼猫,不动声色道:“我从农场抱回来的,准备养着,你觉得好看吗?”

申宁:“???”

什么猫能比她好看?

谢爷爷说好的他再也不养宠物了呢!

这一瞬间,申宁有种自己辛辛苦苦抢的猪肉被人截胡的悲愤感。

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人,憋着一口气道:“我觉得它好丑。”

说着,狠狠瞪了眼睡得正香的小奶猫。

谢温时一怔,低头看看,又微笑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他观察着申宁的神色,慢条斯理道:“这只小猫特别乖,特别粘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话,“很像我小时候养过的宁宁。”

他咬重了“宁宁”这两个字,申宁却没听出其中含义。

她用眼神怒瞪着小奶猫,口中辩解道:“我觉得还是全黑的好看,这只不行,磕碜!”

说着,声量因为愤怒而扬高。

“嘘,”谢温时食指竖到唇前。

他故意道:“我的柴火用没了,能从你这借一点,烧个水给它洗澡吗?”

这只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浑身上下脏得不行,白袖套都是灰的。

申宁:?

你还要用我的柴火给它洗澡!

她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才转头指向厨房,声音闷闷的,“自个儿烧水去。”

头一次没有好声气。

谢温时心中疑虑更盛,表面却平静,去拿柴火烧水,坐在灶前,逗弄着小奶猫。

余光,却落在靠在门边的申宁身上。

她双手抱胸,脸色不佳,一看心情就很不好。

当初那只小黑猫也爱吃醋,谢温时想,他出门要是摸了别的猫狗,不洗手就别想摸它的头。

可仅凭这点,却也证明不了什么。

也许申宁就是占有欲强,连小猫的醋都吃呢?

谢温时沉思两秒,等水烧好了,变本加厉。

“你能帮我托着小猫吗?我把它呛到水。”

“你看它的爪子,洗干净这么白,雪花一样。”

“它真可爱是不是?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猫了。”

申宁:冷漠脸。

她盯着手里软得像没骨头的小猫,愤愤不平,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却实在忍不住了。

她质问道:“比你以前那只小黑猫还可爱吗?”

这么问着,她委屈到整个人都蔫了。

谢温时看着少女蔫头耷脑的样子,顿了顿,摇头,“还是小黑猫最可爱。”

话音刚落,低着脑袋的少女腰板一下子就挺直了。

他继续道:“小黑猫不那么乖,但是很粘人很聪明,还很会贴着人撒娇讨吃的,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猫。”

申宁面颊微微红了,倒也没有那么可爱吧。

她还记得在地上打滚,弄得浑身脏兮兮,没少被他撵在后面追呢。

她清清嗓子,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转眼,却发现谢温时正深深望着她,目光怔怔,眉头微皱,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她疑惑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谢温时心里离谱的猜想却来越详细,像是一个未定论的推理,深深刻进他的脑袋里,无法摒弃。

因为他夸猫而高兴害羞……是为什么呢?

他沉默下来,垂头,借着看小奶猫而掩盖自己的神色。

他的大脑飞速过着这两个月来见过的事情。

申宁超乎寻常的听力和嗅觉,超大的力气。

她独自杀一只野猪,半夜翻山越岭去农场给谢爷爷送东西。

她最爱吃鱼吃肉,他没见过一次她吃野菜的场景。

最巧合的,还是她名字里那个“宁”字。

也叫“宁宁”,手里有铃铛,甚至,她还是个流浪到红江沟的孤儿。

谢温时忽地开口,“申宁,你是什么时候来红江沟的?”

申宁一愣,仰头想了想,才道:“十二年前。”

她有些不解,还很不安,“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温时沉默,又问:“几月份来的?”

申宁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试探道:“八月份吧,怎么了?”

十二年前,七月份谢家迁徙,八月份,流浪的申宁就到了红江沟。

种种巧合堆积,最后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谢温时抬头看着申宁的脸,依旧不敢相信——人,怎么可能会是猫呢?

可当怀揣着答案再回头看时,他觉得这双琥珀色的眼睛越发熟悉,形状、颜色,甚至连里面的清澈水光都似曾相识。

他一时间没开口。

还是那只小奶猫打破了僵局,它在申宁的手里扑腾着,溅起白色水花,发出细弱的叫声。

它早就被洗干净了。

申宁虽然看不顺眼,但也知道这么小的动物是很脆弱的,她嫌弃地抽来毛巾,把猫包了进去。

她不满道:“你真的要养猫吗?”

她始终不愿谢温时再养一只猫,大脑飞速运转,给他分析着坏处。

“你知青点的屋子多小啊,猫又调皮,把你的东西打碎了怎么办?”

“你粮食又不多,它偷吃怎么办?”

“它一看就胆小,到时候你一些文章它就粘着你,多烦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当猫时的申宁最爱干的事情。

谢温时听在耳中,心情复杂。

他看着申宁的脸,实在没法和那只巴掌大的小黑猫联系到一起。

他得好好静一静理一理。

谢温时站起身,轻轻擦拭着小奶猫的毛发,虽然是为了试探她抱回来的,但既然带回,就没有再丢了的可能。

他低声道:“没事,这只猫一看就很乖。”

贼皮的申宁:“……”

她气急了,一把把猫抢到怀里,“不行!你不能养!”

她回过身把猫藏起来,盯着错愕的谢温时,喊道:“你不准再养猫!”

谢温时的怀里空空如也,他顿了顿,缓缓放下手。

接着,便听见气得脸都红了的申宁道:“我养着它,你不准养!”

她强调了好几遍,对于野兽来说,占有欲远远超过申宁自己的想象。

谢温时有些无奈,但可能是透着人的皮囊看猫,却没法像之前那样自然地说话。

他张口欲言,却又忍了回去。

“好,那就暂时先放在你这里。”

申宁本来还做好了耍赖抢猫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一愣,手里的猫又被谢温时端了过去。

“我给它擦干,”他低声道。

坐在烧着火的炉灶旁边,小猫的毛发很快就擦干了,申宁不太情愿地拿了条鱼干,看着它啃得欢快。

她不愿意让谢温时抱着它,便夺回在自己怀里喂。

她满脸写着嫌弃,动作却轻柔,嘴里嘀嘀咕咕。

“它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爪子白的,肯定很容易弄脏。”

谢温时忽地揉了揉眉心,这两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头疼。

他等小奶猫吃完饭便站了起来,临走前,不忘记询问:“你愿意让它睡在屋里吗?”

虽然快七月份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申宁看看手上蹭着她的手踩奶的小奶猫,不情不愿地应了,“好吧。”

要是在外住一晚,这么弱的小东西指不定就没命了。

谢温时笑笑,便快步离开了。

走进夜色许久,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际一轮橙黄弯月。

良久,他回过神来,缓缓走回知青点。

……

这只小奶猫不止不怕申宁,还意外地粘她,仿佛知道她才是靠山。

申宁晚上睡觉时,把它放在床头的枕头后,但醒来时,小奶猫已经钻进她的被窝。

只要它不被谢温时养,申宁就不那么讨厌它了。

她早上吃饭分给它一点鱼干,又喂了水,便任由它在家里乱跑乱跳。

锁上门免得它跑出来,申宁长舒一口气,这才去上工。

今天她的活儿是挑水,不紧不慢挑着担子过去,和一个臭烘烘的人擦身而过。

申宁鼻子最灵敏,健步如飞地躲开,扫了眼这人的背影。

正是李建文。

他自从上次被农家肥浇了一身之后,就彻底老实下来,在地里一天到头也不会张嘴说话。

当然,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就是了。

申宁本来还担心他再闹什么幺蛾子,但回忆了一下年代文,在他开始挑大粪后,这个角色就再也没有出场,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她轻轻松松地挑着水桶往前走,没看见,走远后的李建文忽然转头盯了她一眼。

乱糟糟的头发半遮住眼睛,光看着,仿佛都能闻到那上面油腻的臭气。

瞳仁黑沉沉,眼白浑浊,像是两颗死掉的鱼眼睛。

宋雪洁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这一眼,打了个寒战。

现在的李建文,好像比举报他们前还阴沉了。

趁着中午休息,她赶紧去找了申宁,压低声音道:“我总感觉李建文又不太对劲。”

“啊?”申宁不以为意,“怎么了?”

“上午你挑水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瞪你,眼神特别吓人,”宋雪洁眉头紧皱,声音更小了,“他会不会再举报你啊?”

她隐约知道,最近申宁和谢温时走得很近。

“不会吧,”申宁摸摸下巴。

上次举报失利,她认识红袖章队长陈忠的事也传开了,自然不会有谁不长眼再去举报她。

宋雪洁却不太放心,上午李建文那一眼,实在有点吓人。

她摇摇头,还是道:“你还是小心一点,别被他伤到了。”

申宁点点头,没在意,回家给小奶猫喂食。

一见她,小奶猫便踩着白爪子跌跌撞撞跑过来,趴到她的脚上,发出软绵绵的呜咽声。

申宁哼了声,把小奶猫握在手里,“别想讨好我。”

小奶猫哼哼唧唧,给她的手腕踩奶,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可惜申宁不是人,她心硬如铁,无情地把小奶猫从手腕上摘下来去做饭。

她把猫放到炕上,去了外间,可没一会儿,它就笨拙地跳下床朝她跑过来,“喵呜!”

轻轻一跳,跳到她的膝盖上。

申宁:?

这只猫太会讨好,她狐疑地捏了捏猫脸,左右端详着,“你不会也能变成人吧?”

小奶猫软软叫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天真无邪。

申宁还没见过其他能变成人的动物,随口一说,便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

她戳弄着小奶猫的耳朵,嘟囔道:“你是哪儿来的?我给你送回去行不行?”

小奶猫的回答是“喵”了一声。

申宁无奈,还好这只猫太小,吃得不多,喂一点鱼干也就够了,不然,她肯定会让它自力更生抓老鼠去。

小奶猫啃着鱼干,她盯着它的皮毛,神游天外。

农场应该没人养猫吧?这只猫是哪来的?

黑毛白爪,也没见过附近有这样的毛色。

申宁苦想半天,只得放弃:看来这只猫是找不着家了。

她气鼓鼓给它喂饱,往碗里倒了点水给它喝,等晚上的时候,准备给谢温时说这只猫的坏话。

她正在屋里坐着,认认真真写着“谢温时”这三个字,突然听到院子外的敲门声。

很凌乱,有些急切。

谢温时向来是轻轻叩门三声的,申宁疑惑,放下笔走了出去。

打开门,看见了个浑身埋汰的三十来岁男人。

他是队里的傻子,叫三树子,小时候烧坏脑袋,自此以后就傻了,平常很少出家门。

申宁疑惑,“你咋来了?”

三树子腮帮子鼓动,像是在吃糖,口齿含糊地说:“大队长,大队长叫你!”

说着,便要拉她走。

申宁避开他的手,更加疑惑,“大队长让你来叫我?”

这个三树子的确和大队长有一点亲戚关系,但大队长要是有事找她,也不可能找他来传话啊。

三树子用力点头,“他说,叫申宁去大队长家吃饭!”

申宁更加疑惑,她最近也没干什么好事儿啊?

三树子吃着糖,见她不走,还催促道:“你快去!我要吃糖!”

他人被烧傻了,但被家人看得很好,不至于骗人。

申宁想了想,回身锁上门,“行,那你和我一起去。”

两人走远了,不远处的山坡上,才快步走出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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