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反悔,我也可以反悔。”天淵說。
顧星橋照舊盯著頭頂的白色金屬壁,仿佛那是他當下唯一願意做的事情。
“反啊,”他說,“隨你的便。”
這下,天淵是真的感到困惑了。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就在剛才,他還被自己提出的交易所觸動,踟躕在自我毀滅,與求生的欲望之間,但是眼下,他又變成了這樣一副無動於衷、麻木不仁的樣子,仿佛之前的動搖不過是短暫的幻覺。
“你如果真的不在乎我提出的交易,那你就不該終止自爆的過程,”天淵狐疑地說,“這不合邏輯。”
顧星橋緩慢地眨眼,語調亦是拖長的怠慢:“人心善變,不懂嗎。”
他承認,有那麽一個瞬間,天淵提出的交易,確實讓他的心頭微微一動。
然而複仇,複仇是血釀的苦酒,隻對快要渴死的人起效。那麽,他究竟是即將渴死的人,還是已經身心具腐,隻是憑著一腔慣性遊**的行屍走肉?
顧星橋想不通。
他沒有退路,沒有未來,隻有窮困潦倒的現在。他的國度狩獵他,他的家園唾棄他,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摯友和支柱……
想到這裏,他必須強迫自己中斷思緒。
惡心不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也不是生理上的咽喉攣縮,惡心是一塊粘膩的漆皮,纏住你的神經,就能在那裏摩擦著滑動,使你的眼睛長久融化,舌根深遠發麻。
“複仇是謬論。”他靜靜地開口,卻不是對天淵說話,更像是低微的自言自語,“理論上講,強烈的報複欲望,隻能證明你還沒有做好麵對新生活的準備,你正在被報複心牽絆,任它熊熊焚燒。”
顧星橋的嘴唇微動,喃喃念誦:“如果你必須離開一個地方,一個你曾經住過 、愛過、深埋著你所有過往的地方,無論以何種方式離開,都不要慢慢離開,要盡你所能決絕地離開,永遠不要回頭,也永遠不要相信,過去的時光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