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

第25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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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石洞之后, 咸毓就裹紧了身上的貂毛大衣。

她才走了没几步,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她一边哆嗦,一边捏紧灯笼杆, 摸索着继续朝里走去。

“楚……”她刚要艰难地张口喊人, 就又吞了一口冷气, “阿嚏!”

太冷了!

咸毓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大貂衣裹得更紧实些。

可这时她又一想到楚蔽可能已经在这里面待上一阵子了,便加快了脚步, 心急如焚。

“楚……蔽……”咸毓艰难地朝里面喊道, “你在哪儿呢?”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冰雕。

这冰雕不高,矗立在离入口不远的位置。咸毓恍如进入了冰雪天地的景点。

不, 这不正是冰雪天地吗。

地处北地,临近雪山。在这之前咸毓以为只要不继续往北, 此地恰好是个气温宜人的地方。

但当她现在见识到这么大的冰雕之后,她也知道这里真的算是很北边了。

此时的她当然没有任何欣赏冰雕的心情,而是立即上前围着这座冰雕打转,四处寻找:“楚蔽?楚蔽!你人呢?”

她一见这冰雕, 便觉得糟了。

外面至少还是温暖的夏季天气, 可这座冰雕旁的气温直逼凛冬了, 还记得楚蔽穿的衣裳可一点儿都不厚……

咸毓喘了两口气。

她呼出来的热气霎时在寒冷的环境中扩散成白烟。

她的手指和耳朵都冻僵了, 找不到楚蔽的人, 急得在冰雕前直跺脚。

可再心急也没用,难道楚蔽并不在这里?

咸毓毫不犹豫地绕过冰雕, 继续往里走去。

入目的是极为开阔的冰洞, 四面八方都是冰, 浑然天成。

这里应当是自然的冰洞, 看样子被那这里的人发掘之后,他们又在墙壁上添置了不少的镜片。

镜片之间反复折射出光线,将整个冰洞都照得银光一片。甚至还有些刺目。

咸毓被这些刺眼的光线照得眯了眯眼。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过了此地人的特立独行,他们放置镜子肯定是有他们的缘由,或许是为了在昏黑的冰洞里照明,但对于正在艰难寻人的她来说并无助益。

咸毓反而心下发慌,不知楚蔽先前进来之后,人怎样了。

“楚蔽?”咸毓继续眯着眼睛赶紧寻人,“你在吗?我来找你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楚蔽、带他出去。

这冰洞不是人能待着的地方。

不管是方才进来之前,还是现在进来之后,咸毓都只想带着楚蔽赶紧离开这里。

“楚蔽你在哪?”咸毓不断呼着自己口中的热气,“我们不比了!还是出去吧!”

可是只有回音回应她。

她丝毫没见到楚蔽的足迹。

咸毓吸了吸鼻子。

母猫难产那会儿她已经情绪低落过,此时一受冻,鼻子又发酸了。

她不断加快自己的脚步。她得争取在自己不冻僵之前找到楚蔽才行。

“楚蔽?你听得见吗?”

咸毓沿着偌大地冰壁继续往里走。

因为这里的光线过于刺眼,不仅没有起到照明的效果,反而亮得她都快要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咸毓怕自己会因此错过楚蔽的踪影痕迹,所以看得格外仔细。

不一会儿,她的眼睛也发酸了。

咸毓一边抖着身子,一边猜测着楚蔽会不会已经在这里冻晕了。她心下焦急,喊出声的话都带着颤抖的音调:“楚蔽?你还好吗?楚蔽!”

这么冷的地方待上一会儿都折磨人,咸毓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只能不管不顾地继续寻找楚蔽。

“楚蔽?楚蔽!”她一声又一声喊着,下巴都哆嗦起来了,“你在哪?我来找你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咸毓不想放弃寻找。她一定要找到楚蔽。

周遭的冷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大貂衣的细缝里,咸毓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她又走了两步,实在没忍住,冻得原地蹲了下来,整个身子缩在大貂衣里面。

但她还是努力伸长脖子望向远处,希望自己能够望见楚蔽。

浑身颤抖的身子像是在告诉她,时间不等人。她都冻成这样了,早进来许久的楚蔽还好吗?

冰壁上一面面镜片折射交替的光线将眼前的视野照得炽亮无比,仿佛深处白茫茫的室外冰天雪地一般,望不到任何的边际。

咸毓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但接着又不争气地重新蹲下。

太冷了!

怎么会这么冷?!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冷的地方。

若不是眼下不得不来,这么冷的地方她绝对不来。

咸毓深呼一口冷气,又毅然站了起来。

寒冷的气息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正在继续消散下去。

整个人都快要冻麻了。

“楚蔽?楚蔽?楚蔽?”咸毓继续四处寻找。

她的脑袋都快要停止思考了,唯一的念想便是她得找到他。

她进来就是为了找他的。她得找到他。

白茫茫的冰壁笼罩在她的头顶,放眼望去,是令人晕眩的冰柱棱角,又折射出无穷的刺眼亮光。

咸毓闭了闭眼。

这里看久了,她甚至有些发晕。

她尽力缓了缓自己的心神。然后稳住自己的脚步,走到一边去摘挂在冰壁上的镜片。

镜片一张又一张地被她摘下来,倒扣在地上。

虽知道这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能少一张便少一张吧。

有了这个动作之后,咸毓也当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了。虽然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一路走过去一路摘过去。

从冰壁上摘取下来的镜片并不奇特,咸毓拿着一张镜片随意查看,发现也不过是做工粗糙的镜子罢了。顶多日常用的会装裱起来,而不是像这样直接光秃秃地挂上。

她继续当心着自己不刮伤手,轻拿轻放地倒扣在地上。

如此反复好几回之后,咸毓反复蹲起的动作也吃力了起来。

她累得停下了脚步,也不再执着于取下冰壁上的镜片了。

由于离得冰壁近了些,她感觉到更大的冷意,所以她快速地退开了两三步。

就在这时,咸毓的余光忽然从一张冰壁上的镜片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深色。

这里冰天冷地,全然亮白,那一闪而过的深色视线立即让她集中了注意力。

“楚蔽?!”咸毓快速转身,朝着镜中相应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不其然,拐角之后,楚蔽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楚蔽!”

咸毓跑了过去,发现他坐在一块冰砖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心下惊骇,立即伸出双手去摇晃他的臂膀:“楚蔽?你……”

忽地,还未等她继续摇晃起来,楚蔽便醒了过来。

他抬起了头,眉眼间全是结上了冰粒,神情却仍清明无比,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又哭了?”

正焦急万分的咸毓:“……?”

她先前好像是因母猫掉眼泪来着。

但眼下,她下意识答道:“我是冻着了……”

“不哭便好。”楚蔽淡淡颔首。

咸毓一愣。

眼下的状况也太过于平静无波了吧?

她找到他之后,两个人不该一起惊讶和欢喜吗?虽还不算事久别重逢,但方才那时她甚至都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然而他却这么淡定?

“你还好吗?”咸毓快速查看他的身子,他像是冻久了,浑身上下冰冷无比,好像大冰柱似的坐在那里。

而这拐角处却无任何的镜片悬挂,虽仍然明亮,但至少没有刺眼的光线了。

咸毓一边查看他的状况,一边担心地问道:“你还动得了么?”

“嗯。”楚蔽淡淡颔首,接着问道,“你怎提一盏灭火的灯笼进来?”

正查看他是否被冻住的咸毓:“……?”

她垂头一看。这里的温度极低,她提进来的灯笼应该在进来之时就已经灭了。只不过里面的光线太亮,而她又急着寻人,所以并未意识到。

咸毓连忙将自己还当做一时的救命稻草的灯笼往一旁撇下。

“我们走吧!”她抬头和楚蔽说道,“这比试不比也罢!”

咸毓说着便要去扶楚蔽起来。

“我瞧着此地有些古怪,你可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楚蔽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他并非不怕冷,实则也冻上好一会儿了。

但他口中仍是平静地问道:“你瞧出来了?”

“嗯啊!”咸毓着急地和他比划道,“那个老婆子,她先前让我叫她阿婆,原来是想着我的做她孙儿的娘子!”

离谱极了!

楚蔽闻言,眉间的冷意更甚了。

“她哪来的孙儿?”他沉声问道。

“是啊她并无孙儿,你我也知。”

咸毓没感觉到他的不悦,只顾着查看他站起来的身子是否安好,她嘴里快速形容道:“她就像是得了癔症似的!我原以为她让我叫她阿婆并无旁的意思……怪不得你先前不肯跟着叫。”

如今她也明白了,可能楚蔽在一开始就不愿,许是因为他不愿随便当人家的孙子?

比起咸毓的直言快语,楚蔽却默了默。

接着,他忽然问道:“你当初不知她存此意?”

“啊?”咸毓扶着他的脚步一顿。

她当时刚租上屋子时当然没提防呐。

楚蔽微微摇头,心道想必是她太过于不设防了。总不能是真不知“阿婆”是何意吧。

咸毓也接着说道:“方才我有意闹到祠堂去,她便像疯了一般,将自己的心底话都说了出来,我才知……”说到一半,她连忙转而问道,“你又为何来这呢?”

眼下已经知道此地“油盐不进、只听族规”的风气之后,咸毓就更加觉得格格不入了。

“你何必听从他们的规矩行事?为了争得头筹后赢得他们的首肯?那你可真是……”

“你不想么?”楚蔽突然问道。

咸毓疑惑地抬眸看他。

楚蔽也正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想我洗脱‘奸夫’之名,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咸毓惊讶地张了张嘴,轻声回道:“可是……我们同这地的规矩一般见识干嘛?”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楚蔽垂下眸来。

咸毓吃惊。

她先是不解,又联想到两人之间本就不可言道的身份……实则“奸夫”二字,也不算事空穴来风。

而这里的人虽是以他们的规矩定义了他的“奸夫”之罪名,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由来……

咸毓浑身一哆嗦,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认真说道:“此地的人一板一眼又如何?你何须在意他们的指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冰天冷地之下的“爱情宣言”还是温暖动人的,咸毓去拉楚蔽的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之后,也能感受到彼此被冻得冰凉的温度。

“走吧走吧!”咸毓同他说道。

他们不仅要离开这个冰洞,而且也要趁早离开这个神秘之地。

“你以为他们真同意你试一试呐,”咸毓快速说道,“他们坏得很!”

才一会儿没见,楚蔽见她竟有如此觉悟,便好奇问道:“他们怎坏了?”

咸毓示意自己身上的貂毛大衣:“得亏有前圣女表侄女相助,她不仅告诉我历来进这里比试之人都是备好貂衣,而且还借我了一件。可他们却不事先提醒你!就是有意为之!根本不想你能过关!你冻坏了吧?”

说着,她想展开貂衣分他一半。

楚蔽却只顾问道:“‘前圣女表侄女’又是何人?”

他只不过与她分别没一会儿,她怎见识了这么多?

这倒是好事。

咸毓急着摇头。

她此刻冻得说话都快要舌头打结了,他怎还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那妹妹就在住的那屋子里……哎,等你我出去了,我再与你详说也不迟!”

咸毓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裳,简直跟冰块似的冷,他难道不冷吗?

她猜他一定是刻意忍着不说罢了。

“你莫要逞强,快!”说着她便咬牙脱起了自己身上的大貂衣。

楚蔽却伸手摁住了她的动作。

他的手掌分明冰凉无比,但说出来的话却温暖如春:“你用罢。”

可接着却是:“我得再晚些走。”

咸毓一听便急了:“你还留下来作甚?”

她都说了,他不必按照他们这里的规矩来比试。

他们两个都要跑路的人了,又何必入乡随俗呢?

楚蔽淡然地回她道:“既已找着了,不如取出来。”

“什么?”咸毓疑惑。

楚蔽用手替她裹紧了她的衣襟,示意一旁的大冰块上。

咸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他方才坐在这块大冰块上,她都以为他冻晕了过去,眼下才发现这大冰块里好像冻着什么东西。

一旁的楚蔽说道:“这便是‘头筹’。”

咸毓一愣,疑惑地问道:“那‘冰刀’呢?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吗?”

楚蔽回道:“此冰之中,便是‘下火海’之衣。”

原来如此。

咸毓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怎么听明白。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这么大一块冰里冻着的竟然是一件防火材质的衣裳吗?

所以此地所谓的比试,是先来这个冰洞中抢头筹,每个人都可以自带防寒大貂衣,但若想进火海,那衣裳也就难以自行准备了。

咸毓低头,查看楚蔽的脚下。

楚蔽顺着她的目光,淡然回道:“无碍,我并未踩过冰刀。”

咸毓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方才是她误会了,她以为的冰刀是踩着刀片爬山,而眼下看来十有叭九是进来溜\冰的!真正的目标则是冰封在大冰块里的防火衣。

这时楚蔽说道:“你先出去罢。”

咸毓摇头。

他怎还要这衣裳?下一轮不去也罢。

“你如何才能取出来?”她焦急地问道。

楚蔽示意一旁她舍弃了的手提灯笼:“正好你带来了此物。”

咸毓皱眉,再次问道:“这木杆……可用吗?”

楚蔽弯腰拾起木杆,说干就干。

这……

咸毓见他留意已决,便也想留下来帮他搭把手。

楚蔽一脚踏在冰块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可先去外头等着。”

他说话呼出来的气也是一阵阵的白烟。

在这冰冷的环境里,他却忍住不打哆嗦,甚至还不急着离开。

咸毓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但也摇头回道:“我等你便是了。”

楚蔽一顿,接着便试着用木杆比划着冰块。

他垂头后的声音低沉:“你出去等我,在门口不走便是了。”

咸毓眨巴眨巴眼睛,反而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那我在这等你罢。”

比起外面干等着,她不如在他身旁陪他。

楚蔽握着木杆的手微微扣紧,忽然转而问道:“你想那只猫吗?”

咸毓疑惑:“怎了?”

他一人孤身来“参赛”,肯定是先将那只猫安置好了吧?

所以她也并未向他问及。

“我将它藏在破竹篓中。”

果然,楚蔽如此说道。

他声音平淡:“那盘鱼,想必管够它一日了。你大可放心。”

咸毓闻言却是吃惊地脱口而出:“那盘……”她着急解释道,“那盘菜我是给你吃的呀!你怎会以为是……”

她上前一步,查看他的面色。

难道他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进食吗?

楚蔽却一脸漠然,只顾用木杆去敲打冰面,垂下头后的神色难以捉摸。

他越是平静,咸毓越觉得他好像在压抑什么。

“你怎了?”咸毓轻声问道,“你以为我只在意那猫?”

她直接问出了口。

楚蔽闻言后的面色并无波动,空出来的一只手还挡在她的身前:“当心碎冰。”

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冰面,竟然真用木杆子将冰面敲出了一个小孔,可见手臂的力道之大。

咸毓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

这大貂衣之下,是她新换上不久的干净衣裳。而反观楚蔽身上所穿的衣裳,还是他追到林中所穿的那一套。眼下他们两人又身处冰洞之中,他一身单薄的衣裳在砸冰,她则裹着貂衣干着急。

“你我出去便跑吧。”咸毓看着他说道。

她不想再与这里的人虚与委蛇了。此地规矩莫名其妙,她也并非真当上“圣女”不走人了,所以还不如今夜搏一搏,一走了之,省得他还坚持赢这“头筹”。

“楚蔽,”她轻声说道,“此地之人,‘上刀山下火海’后选出一人与圣女成亲——可我今后不当圣女了,你也不必参与这个比试了。”

楚蔽闻言停下动作,转头问她道:“你想走?”

咸毓用力地点点头。

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走的呀!

只不过先前打算低调跑路,但眼下两人冻成这样了,他还坚持搏一把这个比试,看得她恨不得眼下就拉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我的事,与他们有何干系?”咸毓认真同他说道。

楚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若让他们心服口服,不也省事?”

他自然明白她所言的意思,但他觉得眼下这比试并非难事。

只要拿捏住了此地的规矩,那些人便也不能再置喙他们了。

“你可还记得先前他们威胁你我?”楚蔽问道。

于此同时,他又敲起了冰块。

咸毓吸了吸鼻子,轻声回道:“他们难不成真会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他们一口一个“奸夫”又如何?她目前的“圣女”身份还是能派点儿用场的。

也罢。咸毓在一旁看着他继续砸着冰面,跟着说道:“你说的对,等你我拿着这衣裳出去之后,他们也无话可说了吧。”

一想到那些人不安好心地不提醒楚蔽,让他穿得这么少就进来了,咸毓也很气愤。

楚蔽一回头见她被冻得小脸惨白、五官泛红,他的声音柔和了些:“出去罢。”

咸毓不明所以,反而上前一步质问道:“你为何一直让我出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确认他还安然无虞,现在留下来陪他砸开冰块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她干站着不做事吗?她也可以帮他一起出力的呀!

说着咸毓也伸出手:“我帮你一起!”

楚蔽却避开了她的动作,轻易地反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咸毓重心不稳,一头子往前纵身扑去,险些摔倒了冰面上。

那些碎冰溅了起来,有些颗都落进了她的衣领。

“嘶!”咸毓冻得直跺脚。

太太太……太冷了!

楚蔽扶住她东倒西歪的腰身,似笑非笑地问道:“都冷成这般了,还不走?”

咸毓咬着下巴哆嗦的牙,扬声问道:“你怎非让我走?!”

哪有他这般赶人的?

她上前抱住他的身子:“你这么冷还不走?我等你一起走呐!”

纵然两人都身处冰寒之地,但貂毛上的温度却像是烫到了楚蔽的肌肤,让他下意识推开了她。

咸毓震惊地僵在原地,然后疑惑地抬眸看着他:“你……”

她的身子一直在冻得颤抖。见他一而再的态度,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给他添乱了?

“那这貂衣给你穿?”她退而求其次地商量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些!”

“不必,”楚蔽却仍旧拒绝道,“你穿着。”

“你……”咸毓不想他如此逞能。

这么冷的环境中,他穿这么少,当心冻伤了。

她无奈地说道:“那妹妹方才带我过来的路上也悄悄与我说了,你可知,历来赢得这一轮的都是大胖子!”

也就肥胖的人脂肪多,最后能在这么冷的冰洞之中赢到最后。

他这样穿的这么少进来的乃是史无前例。

咸毓再次劝道:“这里的人稀奇古怪得很,你先穿上貂衣,等出去了你我便不理会他们了!”

楚蔽闻言,像是终于正眼瞧看了她身上的貂衣,却又像是在打量她似的。

他问道:“你可喜爱胖子?”

咸毓疑惑:“你为何如此问?”

楚蔽一副他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的脸色。

咸毓别无他法,只能软硬兼施道:“你莫再挨冻了,快收下我的貂衣,不然我出去了也不等你了哦!”

这时,一心砸冰的楚蔽倏地回过头来,直视她的双眸,轻声说道:“是么?”

他的目光太过于深邃,双眸像是这一片白亮的冰洞之地唯一的黑曜。

咸毓一怔。

她见到他额角碎发贴着他白净的脸随意耷拉在一旁,分明有些狼狈的模样,却又像是浑身带着骨气。

这种感觉有些让咸毓陌生。

在这之前,楚蔽一直是个与她有商有量的人,但此时她却有些疑惑了。

她问道:“你……到底是想让我出去、还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刚才她一直以为他觉得她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先出去,但此刻她又怀疑他其实……

“楚蔽?”咸毓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他冰冷的手背,“你这样砸下去,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砸穿,不如算了吧?”

话应刚落,楚蔽突然朝她反手一拉!

“啊!”

咸毓措不及防地被他拉倒在了冰块上。

两人双双跌落在冰块之上,咸毓摔得脑袋都蒙了,身侧的楚蔽却低声说道:“若砸不开,便如此捂着。以己身之温,化之。”

咸毓莫名其妙地撑起双手,终于意识到他的反常。

她忽然感受到一丝熟悉……脑海中回忆起了先前两人在后宫误入的密道时,他也是这般忽然变了模样。

“你……”咸毓不顾身下的冰凉,挪到楚蔽身侧,仔细瞧看他的脸色,“你怎又这般了?”

“怎了?”楚蔽的面色平静无波,但却伸手主动环住了她的肩,如同躺在床榻上一般悠哉,用极其随意地口气说道:“你若不愿走,那便不走罢。”

但咸毓听出来了,眼下这句话是他希望她不走了。

她一时不解,看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那你为何方才一直让我走?”

他难道是这么傲娇的性子吗?故意欲拒还迎?

楚蔽忽然轻哼一声,展臂就将她搂了过去。

咸毓被迫扑进了他的怀里,手掌撑在他腰侧的冰面上,冻得她直抽气。

“嘶嘶!”咸毓哆嗦地想爬起来,扶住他的臂膀问道,“你不冷吗?!”

这下楚蔽不推她了,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咸毓当然比不过他的力气,她的脸穿过他的肩上,险些撞上他身下的冰面,吓得她花容失色,想要就此爬起身来。

“你先松手!”咸毓急着说道。他还真当这是温暖的床榻吗?多冷呐!

楚蔽却只是抱着她在冰面打了个滚,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双眸明亮,甚至还罕见地笑了一声,沉声同她说道:“你且在我身旁,我取出来便是了。”

说着便又转身去拾起了木杆。

咸毓:“……?”

因为他的笑容,她晃了晃神,傻坐在了冰面上,看他又要动起手来。

可那木棍怎比得了冰块的硬度?要不是他力道大,那便如以卵击石一般难以成功。

咸毓正想再次开口,但她冻得一哆嗦——

“阿嚏!”

貂皮大衣也隔绝不了屁股下面冰块的冰冷。她忙不迭想要从冰块上爬下去。

楚蔽闻声,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咸毓以为他是来扶她爬下冰块,没想到他却……

“哎!”咸毓着急上前,手忙脚乱地阻止道,“你脱衣裳作甚?”

可她没拦住,楚蔽三下五除二便剥了自己的上衣。

“你冷了。”

他将单薄的衣裳一股脑的盖在了她的后背。

咸毓彻底慌了,看他赤膊着上半身、还要继续砸冰的时候,她急着去拉自己脑袋后面的布料,然后扑向他:“你疯了吗?!”

她急得用自己披着的大貂衣去盖他赤膊的肩:“你会冻病的!”

“无妨。”

楚蔽由着她抱着。

咸毓方寸大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着急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冻着了?”

不然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用貂衣给他捂暖:“你快穿回去啊……阿嚏!”

“瞧你冷的。”楚蔽还淡声说道。

咸毓只顾抱住他的身子,自己浑身哆嗦也不放手,她吸了吸鼻子,双眸之中露出了慌张之色:“你为何如此?”

楚蔽心下一柔,反抱住她,轻声道:“莫怕。”

他真的无碍。

“我不怕!”咸毓紧紧搂住了他,“你不要以为我会怕。”

说着她又垂头查看他的身子,试着问道:“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先前在密室的时候,他是强忍着迷药才那般。眼下他早一步来了这里,她也不知在这之前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后,倒是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咸毓虽还哆嗦着,也终于从乱如麻的心绪中回过神来。

她再也不催他离开这里了,也再也不从他怀里挣脱了。

她汲取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温暖,认真地瞧看眼前之人的眉眼:“我不该干涉你想做的事……可你若想继续留下来,那也别管我的去留吧?”

楚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想去、还是想留?”

“我想去想留你还不知道吗?”咸毓扬声问道。

她当然是想让他和她一起出去。但如果他暂时不出去,那她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当然是会留下来陪他。

可是他方才一而再的反应,让咸毓觉得他是不是执意自己的去留。她已经被绕懵了!

然而这时楚蔽却回她道:“我不知。”

咸毓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楚蔽回道:“我不知。”

有人说离开他时,他不知那人是否是发自真心。

有人说留下来时,他也不知那人是否真心实意。

咸毓与他相视一眼。

发现他的双眸中竟然真的闪过一丝迷茫。

她疑惑地问道:“你脑袋被冻糊涂了吗?”

楚蔽:“……”

她在他的怀抱中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楚蔽有些无奈地回道:“你莫要胡思乱想。”

咸毓不依,又添加了两根手指:“这是几?”

楚蔽面无表情地回道:“三。”

咸毓大松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糊涂啊。”

她再次问他道:“那你怎不知我的意愿?!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呀!”

咸毓从来没有这么细致过,还不忘补了一句:“除了方才那句‘门口不等你’是气话。”

“当真?”楚蔽问道。

咸毓心中越发奇怪。

她和他两个人,眼下像是不要命似的,在一块冰冷的大冰块上搂搂抱抱、滚作一团,然后说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咸毓忍不住问道,“你先前与人……”

楚蔽挑眉,直言道:“我先前也未曾喜欢过胖子。”

咸毓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哪是冻糊涂了,他此刻的脑子仍旧非常灵活!竟然抢先答题,回答她了自己的“恋爱史”?

咸毓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问道:“你先前与人约定,后来那人并未言而有信?”

说完,咸毓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可楚蔽却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又如何?”

咸毓愣住了。

不是这样的话,又是怎回事?

她实在猜不出来了。

楚蔽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像近来他们两人同榻而眠的每个夜里一般亲昵。

然而此刻两人的身下乃是“冰床”,而非被褥。

他忽地又轻笑了一声,叹息道:“你我长眠在此,如何?”

咸毓一惊,挣扎着回道:“大可不必!”

他又开什么玩笑呢?

楚蔽突然顺势推开了她:“那你走罢。”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咸毓直接脱离了他的怀抱,与此同时她见他翻身过去,像是真当不想再抱她似的了。

可咸毓瞧见的却是他的后背。

她愣了愣。

他的后背布满了旧伤的痕迹,咸毓记得之前她在牛娘子借宿那晚也偶然见过。

她瞧不出来那是因什么所致,但显然已是经年累月,难以根除疤痕了。

她知道他是一个炮灰皇子,所以当时见到他的伤痕时,只道他必是曾经过得不容易,她也没有惊讶。

此刻他虽然有些古怪,但也宁愿将自己的衣裳脱了给她捂身,自己却光着膀子、与冰冷的冰面近相呼应……这视觉冲击,让咸毓努力睁了睁自己的眼睛。

此处分明没镜片呐?

接着,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冰面上慢慢挪了过去。

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背对着她的楚蔽的肩头。

楚蔽回过头来,眼神疑惑。

咸毓再次用自己身上一半的貂衣裹住了他的身子。

她从后背抱住了他,轻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难不成稍后穿着从冰中取出来的新衣裳出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楚蔽侧过脸来。

咸毓忽然有点儿想笑场。

他眼下这般,也算是与她正式“坦诚相见”了,可此情此景之下,难免显得有些滑稽。

于是她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楚蔽问道。

咸毓轻哼一声。她还没问他方才反常的轻笑是为何呢。不过她也懒得问了。

她笑着与他说道:“我原先担心你冻着,但眼下看来,是我过虑了。”

至于他今晚为何这般,咸毓倒也并不觉得太过于奇怪。

他们两深处冰冷的冰洞中多时,还能稳住心神继续对话,已经算是较为坚强的了。要不是他折腾了一阵子,咸毓觉得自己早就裹着貂衣冻得下巴直哆嗦,根本不可能还说出这么多话来。

“你若累了想躺会儿,那也不如躺外面呢,”咸毓轻声说道,“我都留下来陪你了,你难道忍心我跟着你继续挨冻吗?”

她语气极为温柔。

楚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但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咸毓却从后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会又说让我一个人先走的话吧?”

她可不吃他方才那一套了。

咸毓在他的耳边认真说道:“楚蔽,若你不在意我的去留,那你便直说;若你想我在门口等你,你也直说。”

她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有一瞬的静默。

他呼出来的热气轻抚过她的手背。又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他没有挣扎。咸毓也没有松手。而是继续说道:“那我思来想起,你我不如眼下一同出去吧?”

楚蔽终于拿下了她捂住她嘴的手。

“你不想我得了这火衣?”

他一动不动,侧躺在她身前问道。

咸毓无所谓地回道:“此地人眼中的‘名正言顺’,与你我何干?”

他或许也是为了争一口气?但咸毓觉得,他其实无需配合这里莫名其妙规矩。

她和他在一起,都不怕皇权,难不成还得看这里族规的脸色?

楚蔽闻言,倏地反客为主地转过身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咸毓吃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朝她说道:“那你我出去后,便是‘犯了罪’的‘圣女与奸夫’了。”

作者有话说:

咸毓:会怎样?

楚蔽: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