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路上不方便多言, 等进屋之后,咸毓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问楚蔽道:“他可有为难你?”
如今他们两都已经被京城派来的良公公找着了,眼看着随时会被抓回京城去论罪, 可奇怪的是良公公竟然并未立即行动, 见了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咸毓脑补出了良公公为什么这样, 可能是因为毕竟之前收受了楚蔽的巨款贿赂,才在这时候都还对他们两都尽量和颜悦色。
可良公公到底是皇帝大叔跟前办事的人, 他自己任务在身, 怎会好心放人?顶对能对他们两个罪人照拂优待一些罢了。
咸毓一想到昨晚楚蔽好像并未睡觉,便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连夜在良公公身上耗费心思了。
楚蔽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未期望过她能在自己生父与他之间抉择站边。
更何况他今日上午也不过是同经郡守一起玩了会儿箭罢了。他一向话少, 当时经郡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也全然未理会。
因此楚蔽毫不在意地回道:“他怎会为难于我?”
这时, 屋外响起了万良与别院仆役交谈的声音。
虽然两人方才离开练武场的架势有些不管不顾,但厨房那儿倒是及时送来了午膳。
万良招呼着来人。
咸毓刚在桌旁坐下,闻声有些紧张地说道:“良公公这是……他不仅不为难你我,还专程给我们送吃的吗?”
人也太好了吧!
楚蔽:“……”
他这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问的应该也是万良。
竟然并非经郡守。
万良本来想进来为两人布膳, 但甫一踩上门口石阶, 抬头便对上了陛下示意的眼神。他顿时收住了脚步。
等别院厨房的人将午膳摆上之后, 楚蔽自己动身将房门阖上了。
两人终于偷得一时安宁, 咸毓递给他筷子,这才才有空问道:“昨晚你有歇下吗?”
楚蔽垂眸给她夹菜, 淡淡地回道:“你若想留住此地几日也未尝不可。”
他陪她便是了。
咸毓从未想过此建议, 有些意外地问道:“我们还能留住几日吗?”
她还以为今天肯定是良公公最后的善心发作, 才给他们最后的停顿时间了。
事到如今, 他们两人只能束手就擒。
楚蔽抬眸,瞧着她眼中的迷茫。
可他也不太懂舐犊之情,只是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必然是想在娘家住上几日的。
不过没想到,她与自己的父亲倒是不如以往她同他提起过那般亲昵的样子?
“随你。”楚蔽淡淡回道。
她娘家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在意。
咸毓当然和那个经郡守一点儿都不熟,她听了楚蔽的回话之后,有些欣喜地说道:“那太谢谢良公公了。”
无论那个良公公是什么立场,但他显然已经为他们两人做出了最大的退让。
良公公真是菩萨心肠,还愿意给他们两停留几日的机会。
她虽然谢错人了,但楚蔽转念一想,她也阴差阳错的谢对人了。
虽然他一直以来来去皆随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万良在后方承担了不少的事。
至于眼下,他倒还能再陪她在定襄郡的娘家待上几日,之后再启程回京也不迟。
楚蔽进食少又快。等他放下筷子的时候,咸毓觉得自己还能把桌上剩下的都炫光。
不同地区的菜色肯定有差别。咸毓觉得这里的美食不错,就没止住自己的胃口。
楚蔽看在眼里,便以为是她想念娘家的风味了。
若不是会引人注意,宫中御厨再填一个定襄郡人倒也不错。
他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已随意转头看向了窗外。
两个人方才快速交流了一下如今的处境。
咸毓以为,这几天过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两人有幸得来的珍贵时间。所以既然未来一片危险,她现在索性化悲伤为食欲,好好吃着桌上的。
而楚蔽这几日留下来自然也不可能继续清闲着了。正如昨夜,他和万良聊到后来,听见里间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便索性去了万良的屋里,继续商讨正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又响起了万良的声音。
楚蔽让他进来。
万良走进屋内,默默朝陛下示意了屋外的人影。
这时,正还吃着的咸毓也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万良笑眯眯地打招呼道:“一月不见,经美人瘦了许多,今后可得多吃点儿补补身子。”
咸毓还以为他要朝他们两发难了呢。
万良见经美人面露一如既往的呆愣之色,也只能无奈地笑了一笑。
他估摸着陛下应该已经用完午膳了,眼下的确是来找陛下的。
只不过经美人还没吃完,他这便是要从经美人的身旁请走陛下了。
楚蔽转头直接与咸毓说道:“我先与他出门一趟。”
咸毓闻言,吓得停下了自己握着筷子的手。
万良见经美人如此紧张,连忙轻声承诺道:“经美人大可以放心,奴婢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将……殿、下带回来的!”
咸毓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同楚蔽说道:“那你当心些。”
楚蔽点点头,起身与万良一同离去。
两人跨出门槛之后,几阶台阶下正立着经家父子两人。
楚蔽淡淡地朝经郡守颔首。
这便要走。
经郡守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您……”
万良睨了一眼眼前两人。
经家两父子一个怀里抱着弓、一个怀里抱着羽箭,倒是同印象中的经美人时不时呆愣的模样对上了。
这两父子当然是过来求见,一副眼巴巴的模样,想必都忘了用午膳。但万良并未给什么人情面,方才也只是与陛下通传了一眼。
楚蔽与人擦肩而过时,随口与经郡守沉声说道:“她稍后许是要午睡。”
经郡守一愣。
转头看向后方离去的两个背影。
一旁还抱着一把羽箭的蓝景总算能开口嘀咕了:“为何如今见我两位义兄如此麻烦?”
他不解。
经郡守瞪了他一眼,伸手便打落了这傻孩子还抱在怀里的羽箭。
用他还下意识捏在手里的弓。
将意外来“客”安置在这别院,自然要好生照顾。方才既然他们两说要先用午膳了,他们便也只能让厨房好生伺候着。
可两人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经郡守默默叹了一口气。
眼下看来,总算是给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他一把拉起身旁的傻孩子,立即朝屋内冲了进去。
咸毓刚要将心思重新回到饭桌上时,屋里就冲进了经郡守和蓝景两人。
一时之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愣在那里。
捏着筷子的咸毓下意识轻声问道:“……吃了么?”
蓝景闻言立即摇头。
咸毓垂头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剩菜。
肯定不能分给他们两吃这些。
“不打紧,”经郡守拉着蓝景上前一步,“元娘慢用,我们陪你说会儿话。”
在这之前,他见自己女儿时肯定不会拉上身旁之人。
但经郡守的脑筋自然也转得快,短短不到一日,他便已发现,如今他不如带上人呢。
咸毓礼貌地让两人随便坐。
蓝景自然一点儿都不生疏,除了还得忍一忍自己腹中的饥饿,此时的他已经热络地聊了起来:“我阿兄真厉害,都能与宫里来的‘贵人’平起平坐……嗷!”
“说什么浑话!”经郡守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虽然至今还未挑明,但他怎会不知那是何人?
这小兔崽子若是下回当着人面说,可得当心自己的脑袋!
蓝景被揍得有些委屈,求救似的看向了咸毓。
咸毓虽然不知他们两人的互动模式为何是这般,但也看得出经郡守好像并未下重手。
她眨巴眨巴地看了父子两人一眼,然后忍不住轻声地问道:“蓝弟,原来你竟是经家人?”
先前她和楚蔽猜测这弟弟会不会是北地的大户人家的时候,不知道楚蔽有没有猜到,她反正不可能猜到。
咸毓不由地记起了蓝景之前透露的家事。印象中,他好像不是说过自己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吗?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蓝景真的是原身弟弟的话,当时撞见时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姐姐来?而如果是因为寄养在外,那也与蓝景先前说过的家庭状况对不上。
咸毓因为自己对身份心虚,说话也尽量小心了些。
所以也只敢问这句话。
经郡守闻言却是一僵,讪讪回道:“嗯……说得也是。”
虽听得出来女儿并非讽刺,但他仍然无以反驳。
经郡守稳住心神,转而主动开口道:“听说……原先你们在来北地的路上时,恰巧相识、义结金兰……”
蓝景料到眼下是最为淤滞的节点,便深呼一口气,替经郡守朝咸毓直接说道:“我是过继过来的,阿兄……呃、阿姐。”
咸毓闻言,有些意外。
经郡守看向女儿的目光也闪了闪。
只有蓝景,已经光顾着说自己想说的了:“你真是女子?阿……姐。”
“……”不然咧。
经郡守习惯性地想去拍他脑门,但中途倏地对上女儿的视线,又霎时顿住了。
咸毓听这事很是意外,先问蓝景道:“那你不姓蓝吗?”
她其实也不意外。
反倒蓝景若真叫蓝景,那这弟弟出门在外也太过于实诚了。
蓝景点点头,正要开口回答,这时经郡守却率先说道:“还未认祖归宗呢!”
咸毓:“……?”
经郡守这幅显而易见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煞是奇怪。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悄然无声进来了一个墨衣人。
经郡守也是练武之人,他第一个转头看去。
作者有话说:
蓝·家庭地位告急·景:喜提小兔崽子封号的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