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选C?

第74章 死去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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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一整理了上次几款游戏代理的后续工作又组织负责人开完会后前往了一家DN附近街区的咖啡厅。

这间咖啡厅新开不久,做了多功能分区的装修,安静且私密性很好,有零零散散的人在此办公学习。

周雅茹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穿了一套春款通勤连衣裙,女士职场小高跟,翘着腿,一下一下地搅拌咖啡液,表情像是有心事。

周牧一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很快,服务员又给他端来了一杯浓缩咖啡。

“牧一,你下午还要忙吗?如果有空的话……”周雅茹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失了些当初在职场上的锐气,尽管妆容得体,但依旧显出些疲态。

周牧一说自己下午还有约,周雅茹便没继续说了。

有疲态是应该的,周肃光公司如今面临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财政危机,上一个项目的工程款还没收回就急着下一个项目的开工仪式。原本很好解决,做一个取舍就行,可周肃光不愿意放弃到嘴的肥肉,两个都想要。天晓得在这关键时刻,底下还有一个劳工高空坠亡。

好死不死,周肃光并未给工人买意外险,这笔钱必须由他个人承担。

几乎跟所有工地事故致人伤亡一样,家属闹事,舆论危机,安全局着手调查。

现在,周肃光急需一笔钱来补上这个财政窟窿。

周雅茹向来跟她这个大哥是利益共同体,忧人之所忧,她推掉了自己的工作跑来帮周肃光抹平明面上的账。

“他自己太贪了。”周牧一看着咖啡液,面无表情道:“即便这次能摆平,下次照样还是要出岔子。”

“是,你说的对。”周雅茹蹙着眉,纤长的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但这都是后话了,我们现在急需一笔钱回血,等第二期的工程款结算后资金链就能接上了。你看看能不能从DN……”

周牧一提醒道:“DN是袁志成的。”

周雅茹一时语塞。

是啊,DN的法人代表是袁志成,袁志成又是袁楣的侄子。

袁楣,袁楣。

周雅茹觉得头疼,真是一笔感情烂账。

袁楣得多以德报怨肯袁志成借这笔钱?

过了会儿,周牧一问:“需要多少?”

周雅茹说了一个数字,并且把明细以电子文件的形式发给了对方,她表示,如果低于这个数二期工程就救不回来了。

语毕,两人都有些沉默,咖啡厅有人用iPad写字,偶尔发出一点声音。

周雅茹又喝了口咖啡,她最近实在精力不济,有些焦急地等个答复。

周牧一心里计算了大概开支,搅动咖啡液。

不久,勺子停了下来。

他道:“我能给。”

“真的?”周雅茹问,可很快又有了别的思虑,“你自己那边够吗?DN不是下半年还要……”

“DN还轮不到我贴钱运转。”周牧一要了银行卡号,站起来,道:“算我还你们的。”

还完就两清了。

如今周牧一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意言之于口,而是用“他”代指。

周雅茹说“好”和“谢谢”过了会儿补充道:“等资金链恢复了会按利还你。”

两人谈完正事才露出一些姑侄间的熟稔,但到底隔阂摆在那,于是很多正常亲人的关心话语放在这里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周牧一中午跟其他工作室的人有约,也就不便跟周雅茹长时间叙旧。

两人起身时周雅茹提议送他去中午约了人的餐厅。

路上,周牧一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高密度的工作的确让人劳心伤神。

周雅茹跟着导航驾驶,前面路况不太好,有些堵,她解决了燃眉之急终于有心事关心别的事了,“你跟他又联系上了吗?”

周牧一说:“是。”

周雅茹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虽然问出了口却还没想到怎么接话。

“……你主动的?”她半晌才又道。

这次周牧一也稍停顿了会儿,但回答依旧,“是。”

车载音响放了一首周牧一总觉得听过的歌,是民谣女声,嗓音干净平缓,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首歌曾经一中的校园广播总放。

路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们驶入一条长直的梧桐道,边上有公交站台,路边有牌子标着“前方学校,减速慢行”的字样。周牧一盯着外面等公交的学生看了会儿。

有个男生很清瘦,背着黑色书包,跟同伴说笑,大概是开了个什么玩笑,然后被一群人抓着书包带子象征性地推嚷了一通。

“谁啊?”周雅茹问。

周牧一收回目光,说:“不认识。”

那小孩像以前的陈禾,但不是。

中午的饭局主要关于《湖底王座》几个小型程序的外包展开,DN的程序组组长早早抵达了餐厅。

席间敬了两轮酒,周牧一听完对方开的条件和几个基本诉求后并没有妄自承诺,而是决定回去跟袁志成沟通清楚,细化后再敲定。

饭从中午吃到傍晚,聊了五个多小时不带停,周牧一多数时间在听,偶尔询问对面的情况。双方把诉求互通后让餐厅又上了一次菜。

两遍走下来,众人离开包厢已是晚高峰的时间了。

“总监,需要我给您叫个代驾吗?”程序组的组长很会来事地凑了过去。

周牧一说不用,并表示自己有朋友来接。

很快,那位组长叫的代驾来了,他上车走前刚好看到财务部上两月来的新人从一辆SUV上下来,站到总监身边。

欸,这不就是那个总被周总监为难的年轻人嘛。

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新入职没两天就要被处处针对,最近更是离谱,就连吃个饭都被拐到了总监办公室。

程序组组长摇摇头,只觉得是新人不上道,自顾自上车走了。

“你来得好晚。”周牧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起来真的在大马路边上等了陈禾很久一般。

“怎么可能?”陈禾等人上了车自己也重新上去,他看了眼后视镜才打转方向盘,“我刚还看到程序组的人才走,而且一收到消息我立马就下楼取车了。”

周牧一怎么会管这个?本来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自然是他说陈禾来晚了就来晚了。

他们再次路过刚才周牧一来时那所学校,陈禾忍不住往外多看了一眼。

落日的余晖让人体感有些燥热,前方是一个交通转盘,无数的车辆汇流又分散。晚风把陈禾的头发高高撩起,露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周牧一喝了酒,但向来酒品很好,不过是思绪容易飘远。

“你衣柜里只有这种卫衣外套吗?”周牧一问。

陈禾说:“不是,只是这种比较多。”

确实,陈禾图方便爱穿各种卫衣,连帽的,拉链的,印花的,纯色的。

天热就穿薄款,天冷就再随便套个羽绒马甲。

车进了清风湾的小区。

小区内没有很好的规划停车位,显得很乱,陈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

周牧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然后放到陈禾手心。

很普通的大白兔,是席间零食盘上拿的。

陈禾看清了是什么,问“哪来的”然后撕了糖纸扔到了嘴里。等他要下车的时候又被周牧一攥着手臂,扯了回去。

周牧一力气不小,他把人扯到自己身上,然后注视着对方。

陈禾闻到了周牧一身上还未消散的酒气,他动作很受限制,不太舒服,劝道:“下车吧。”

对方却不为所动。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去,周牧一打开了车内照明的小灯,然后就着暖黄色的光线在陈禾手腕上系了个什么。

动作很轻,很慢。

奶糖的糯米纸化了,陈禾低头去看,等看清是什么后刚咬下去的奶糖迸发出剧烈的苦涩。

蓝色编织手绳,上面串了一颗,一颗……橙黄色星星。

是新的。

之前那条其实也还在,被收到了新城老城区房间的抽屉里。

陈禾微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就着这个被动的姿势去看,好像从来没见过手工艺品似的。

周牧一也跟着一起看,拇指抚弄了一下釉面,很久才问:“你看看跟之前那个一样吗?”

陈禾还是没能说出话。

“不要再弄碎了。”周牧一嘱咐,表情认真。

酒精到底对人有影响,周牧一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陈禾很久才敢眨眼,他本来想说“这糖好苦”过了很久却只是说“知道了”。

“明天去给你买衣服,好不好?”周牧一问。

他说“好不好”的时候让陈禾觉得自己的意见对周牧一来说很重要,有被珍视。

这些朦胧的被酒精催化的东西给了陈禾勇气再一次问:“周牧一,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语言艺术家果然都擅用反问,他说:“你觉得呢?”

陈禾说不知道。

过了很久,世界好像漆黑得只剩下车内这一盏微弱的光了,周牧一才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是什么?”

“……我想就可以吗?”

“嗯,你想就可以。”

那么多遗憾啊,意难平啊,光是像袁志成那样求神拜佛,摇签解签有什么用?

周牧一是无神论者,走散的人努努力还是有可能再次相遇,星星碎了就要去烧制新的,总有一天城堡也会重新拼好……

试过了才知道,那些死去的夏天到底有没有可能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