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親至,酒宴上聲響盡低,人人俯首施禮,待葉征入座,口道“免禮”,方恭敬應答,撩衣而坐。
葉征坐下來時,正對著坐在桌邊的文子卿,那探花郎年歲不大,麵上笑意溫文,出身雖不顯赫,卻是個小有名聲的溫雅君子。想到案桌上呈來的種種卷宗,葉征道:“文卿得中探花,當可入朝為官,不知文卿誌在何處?”
帝王問詢,周遭立時靜默,吏部尚書耷拉著眼皮,聞言,抬眼掃了眼亦十分驚異的探花郎,又收回目光。
入座問的第一人不是三元及第的霍皖衣,亦不是身家顯赫的榜眼梁尺澗,竟會是個身世平平的探花郎文子卿——此事不僅出乎文子卿的意料,其餘官員亦是心驚不已。
凡帝王行事,言語、動作,甚至於眼神,都似有深意。百官在朝,聽帝王聲音,觀帝王動作,賭上一兩分膽氣,才可猜度君心——今日這一遭,遠出諸位官員所料,自讓人驚愕,不知如何應對。
文子卿陡然被帝王問詢,驚詫一瞬,定了定心神,起身俯首施禮,恭敬道:“回陛下,臣誌不在高,能為陛下分愁解憂,便是臣之誌向。”
“分愁解憂……”葉征神色不變地重複了這四個字,又笑道,“文卿之文采,朕甚是欣賞,尤其掛念你的那句‘石、狐皆不以己惡,誰之惡也’……”
文子卿此時是真真切切受寵若驚,他麵色一紅:“……陛、陛下。”
一人之策論文章,若能被旁人熟讀記背自是大善,能得天子喜歡,甚至能背誦出其中語句,說是畢生之殊榮也不為過。
文子卿鼻尖酸澀,險些落下淚來。
——臣子一生,講士為知己者死,為國為君死而後已,絕無怨尤。
那也要是選對聖明君王,而非暴戾專橫的暴君。
葉征單單這一句話,足以讓文子卿將他視為世間最聖明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