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8章 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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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筆水墨勾勒出山巒河流,綿延彎折,便如霍皖衣這一生,從起初的顛沛流離、不得拯救,一筆畫到日落之後,空****而無所依,歸處難尋。

於人生的無數條岔路而言,霍皖衣走過所有人以為的錯路,卻還固執認為這並非是錯——哪怕是錯的,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走到這最後。

墨色煙雲渲染,他提筆勾出最後兩縷柳枝。停筆賞畫,先看他極鍾愛的險峻高山、茫茫河流。

謝紫殷進屋時,霍皖衣已將畫卷收好,係上細結。

他偏頭看人,訝然道:“你怎麽這個時辰就回來了?”

謝紫殷一身官服未解,紅衣玉麵,指間摩挲著扇骨玉墜,道:“陛下半月後會去偕陵山敬告天地,祭祀祈福。”

這句話好似是再尋常不過的談話。

然而這話是與霍皖衣來談,那尋常也就變得不尋常。

窗欞外繁枝照影,灑在謝紫殷的肩側耳畔,霍皖衣怔怔看了片晌,忽然問:“你在提醒我?”

他是真的超出意料,頭一回意識到,自己真的讀不懂謝紫殷在想什麽了。

“你居然會提醒我新帝的去向?”霍皖衣道,“謝紫殷,你究竟想做什麽?”

謝紫殷卻隨性自在:“我就算不告訴你,你也遲早會知道的。”

霍皖衣道:“可你本就可以不告訴我。”

謝紫殷抬起眼簾看他,雙眼含笑:“我就想告訴你,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他幾有一瞬無法言語。

好似心間壓著些難以排解的東西,叫他五髒六腑都有些為此抽痛。

然而這種感覺獨獨隻有一瞬。

等到霍皖衣真切想去感受時,卻連自己先前是什麽感覺都不再記得。

“謝紫殷……你有時是很過分的。”他輕聲道。

謝紫殷便問:“我過分在哪裏?”

霍皖衣道:“你現在分明是個壞人,卻偏要讓我以為你還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