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征邁步而入。
此地無星、無月,僅有幾盞燈燭,幽幽沉寂,宛似無聲猙獰的深淵,令人不敢久留。
但他提著燈籠一步步走進,穿過狹窄的過道,叩響機關,石門沉悶地轟鳴,緩緩拉開屏障,露出石門之後更為漆黑幽寂的房間。
……以及這間屋子裏的另一個人影。
屋中隻有一張小榻、一張桌子、兩個凳子。桌上擺放著如今時節最適宜的水果,個個品相絕佳,可它在這裏擺了再多時日,也一個未少。
葉征將燈籠放在桌上,撩起衣擺坐在桌旁。
坐在小榻上的人影喉中嗬嗬作響,鎖鏈將之牢牢捆縛,本就沉屙難愈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每一天都像是在與天爭這一線生機。
但他其實早就該死了。
上至高官,下至宮婢,任誰見到這張疲憊年邁、滿是猙獰的臉,都會認出他是誰。
——先帝。
應當說,是被新帝囚困於此,不見天日,卻還在苟延殘喘的先帝。
葉征道:“不知父皇近日如何?”
好似自己就是個忠心不二,又極其孝順的人子,葉征低下眼簾,語氣柔和道:“忘了告訴父皇,您的好族親高瑜——啊,也就是忠定王,如今正在想方設法謀反篡位,好取代兒臣,坐上這個您到死都不願放棄的皇位。”
先帝該是恨他的,然而先帝溝壑深深的臉上卻浮現出幾分怒意:“他想得美!朕的兒子做了皇帝,他憑什麽取而代之!朕在時他不敢謀反,現在倒是藏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征兒啊……”先帝緩和了語氣,“你可莫要輕敵,將咱們家的江山拱手讓人了。”
他說得太真誠,好像他和葉征之間毫無隔閡,是推心置腹,從來親近的父子。
“父皇糊塗了……”葉征的聲音在昏暗的屋中回**,“如今的新帝在世人眼中,才是真正謀逆篡位的人。忠定王此番動作,不過是想正本清源,重新奪回高氏的江山罷了……畢竟我現在可是姓葉,不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