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举着镜子的动作并没有避过喻永朝。
他同样看到了镜中的画面, 在看到那半边披着袈裟的和尚时,表情变了变:“这是……佛子善清。”
听到善清的名字,掐着法决的善空目眦欲裂, 手中的金光一道一道向着塔主打去。
塔主的袈裟却自动帮他挡下了善空的攻击, 道道金光化作了春雨, 绵绵无声, 没了攻击性。
看到袈裟这般帮助塔主,善空的表情更是悲痛:“前佛子镇守伽蓝塔,你又何必这般折辱他!”
塔主披着他生前所披的袈裟,而这袈裟反倒成了邪魔的护身符。
系统在这时候开了口:“舍利子就在塔主的身体里。”
那想要夺取这舍利子交还于佛子, 恐怕就要对这层的塔主动手了。
林问夏了然, 寒溪剑打出两道剑气, 在袈裟上留下了两道划痕, 朗声道:“善清佛子定是被此邪魔所害,光是害了佛子还不够, 还要羞辱佛子。”
对于林问夏打出的两道试探的剑气,塔主并未主动去躲闪, 任由那剑痕留在衣角上。
袈裟阻挡了同门的佛力,却阻挡不了剑气。
善空双手结印,闭目道:“请诸位施主助我镇压此魔物。”
佛子与林问夏的攻击对塔主而言已经称得上挑衅冒犯,却不见塔主出手反击。
白芨心中虽有疑问, 听佛子此番话语, 亦是拿出玉扇,作攻击状。毕竟他们前往伽蓝塔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邪魔,如今已经到了九十九层, 只需齐心合力对抗塔主, 就能平息伽蓝塔移动的异状。
塔主只是瞥了一眼佛子, 不做多言,挥手之间气劲逼得在场所有人后退了数步,甚至用武器维持住自己的身形。
塔主道:“离开塔内,既往不咎。”
林问夏冷声道:“真是嚣张。”
寒溪剑冷光一闪,顷刻之间结成了密集的剑网,有铺天盖地之势,万剑齐发,将塔主围困在中央。
身后的仙门弟子纷纷使出杀招,有人结阵限制塔主的行动,剑修则是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塔内一时剑光纷飞。
那善清用性命镇压下的邪魔又岂是如此容易被伤到的?
塔主只一抬手,就将那片剑光悉数弹开。别说伤到他了,就连他的发丝都没触及到,那片剑光就尽然消失。
于是林问夏转过头:“你们魔界的就在这看着吗?”
白芨还真想就这么在这看着。眼前的塔主实力强劲,却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直觉告诉她,伽蓝塔的移动可能不是坏事。只是这镜中画面过于古怪,又不得知晓伽蓝塔移动的原因……
魔界这边终于有人动了。
魔气织成了一道细密的网,白芨侧过头去,发现是江流先出的手。江流动了,在她身侧的阴护法自然也出了手。
既然长老动了手,就没有弟子能在那划水了。魔界众人纷纷出手,在白芨眼里就跟下饺子一样,扑腾扑腾的魔气都丢出去了。
白芨:“……”
想了想,她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右手刚要甩出伏鹰鞭,却猛然感受到了一个牵扯的力道。
她一转头,发现手腕被魔气化成的丝线束缚着,随着她的动作,将师兄的手拉了起来。
?
白芨启唇:“师兄,这……”能放开她吗?这样打架真的很怪。
喻永朝一瞥白芨,没有讲话。他用另一只手持着折扇,牵引丝线的那只手不做影响。
可是白芨被束缚的那只手是她的惯用手。
见师兄没有放开的意思,白芨默默换了一只手拿伏鹰鞭,只觉得甩出去的力度也不对,用起来还是十分艰难,恍然回到了在魔树下练习摘果子那一晚,挥出去三鞭子就没有一鞭子能打中的。
她默默地想,以后一定要练双手持鞭。
地上阵法密集的如同掉落在满地的魔果,一个挨着一个,意图限制塔主的动作。
面对这满地的阵法,塔主一撩袈裟,双足踏上阵法,连一丝伤害都未能对他造成。魔气与剑光抵达到他面前时,如同撞上了透明的屏障般,化为点点碎光消散。
有几名仙门弟子见状,喃喃道:“怪物!”
塔主皱眉:“聒噪。”
再一抬手,那几名弟子消失在众人眼前。
季鼎惊怒道:“你做了什么!”
看着并肩作战的同门瞬间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恐慌万分。然而塔主十分平静地道:“我将他们送出了伽蓝塔。”
脚下的阵法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塔主目空一切,依旧平静地道:“我说了,你们之中有我讨厌的气息。”
佛子再度出手,一道金光照在塔主身上,却见塔主出现了半分迟疑。仙门的弟子紧随其后,这次万剑齐出,配合着阵法束缚着塔主,那阵法好似真的限制住了塔主一样,这次的剑气近了身,刮在袈裟上,一瞬间就变得破烂。
塔主的反应速度不应该这么慢……
见到攻击有效,又一波剑气齐出,配合着翻涌的魔气,眨眼之间来到了塔主身前。
佛子手执金刚伏魔杵,另一手拨动佛珠。脚下的金莲变得巨大无比,笼罩在塔主上方。
金莲涤**的是最为纯净的佛力。面对三方围攻,塔主不急不躁,邪魔之力翻涌,正想抵抗之时,他的身后浮现一片巨大的虚影。
那虚影正含着笑看向塔主头顶的金莲。
佛子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善清佛子。”
白芨与喻永朝同样认出了这片虚影的身份,只是仍然好奇为什么善清的虚影会映在塔主身后。
善空召出的金莲飞速旋转,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换了一瞬。于是那金莲加速了旋转,笼罩在塔主的头顶,似乎要吸出来什么一般。
善清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哀。
善空捻着佛珠,继续加大着金莲的转速。塔主垂下了头,似乎无法反抗,一动未动。
众人被这形势所惊,各自停下来。
白芨向喻永朝传音道:“当今佛子的力量应远不如善清,塔主的力量强大,怎么会无法反抗?”
喻永朝盯着那地上的阵法,收了折扇:“你可知仙门之人有谁修习阵法?”
师兄是在怀疑阵法束缚了塔主?
可若是有这等本事,镇压邪魔岂不是轻松无比。
祝景之与林问夏皆修习剑术,季鼎修剑、法,而跟来的仙门其他长老名下的弟子确有修习阵法的,只是白芨从未听过有阵法天才的名声。
如若不是仙门之人施的术,就只有魔界这边的弟子。二师兄修习术法……
她朝着傅正卿的方向望了一眼,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也不是二师兄所为。
等等,林问夏是不是曾经使用过杀阵?
想起诡谲的剑阵,白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握着剑的林问夏。她手中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应该不属于玉昆宗,会是她吗?
而此时金莲从塔主体内吸附出一颗混白色的珠子,就在珠子现于空中的那一刻,塔主背后的善清虚影陡然消失。
金莲将那珠子送入佛子的手中,善空垂眸看向掌间的舍利子,松了一口气。
善清的舍利子原来并没有消失,而是被这邪魔给吞了!
佛子将它置于鎏金盒中,又加了几道封印,用金莲拖于塔顶。
塔主闭目站于阵法中央,自舍利从他体内被吸附走,他失了力气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佛子凝神看了他片刻,终究松了一口气。
祝景之上前一步,在塔主附近加了许多束缚的封印,最后由傅正卿收尾,层层叠叠的阵法套在一起,短期内塔主定然不会踏出法阵。
如此,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伽蓝塔移动的原因只是因为善清的舍利子被塔主吞下么?
舍利子“失而复得”,善空松了口气,朝着仙门与魔界之人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施主的帮助。如今虽不知伽蓝塔是否与天道灭世有关,镇压邪魔总不会有错处。”
是了,袈裟中所映出的画面里就有一副邪魔出世的画面。如今塔主被重新封印,天道灭世的机会就渺茫了一分。
伽蓝塔的顶层并未设置传送阵法。
佛子踏着金莲托起众人沿着原路而返,白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阵法之中似是沉睡的塔主,乘着金莲出了伽蓝塔。
仙门那边的人经此同佛子道了别,当即就回了宗门。林问夏得了系统赠与的点数心情愉悦,又从系统商店中换了个保命的功法。
傅正卿先一步回了魔界复命,魔界的事物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佛子则是转身回了王城的佛宗;饕餮找白芨说了几句话,同江流和阴护法离开了,只是临走时含着深意地望了一眼白芨手上的丝线。
白芨:……
她看了一眼大师兄,大师兄像是丝毫感知不到一样自然得很。
于是白芨暗示:“师兄,我们已经出了伽蓝塔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缠在手上的丝线是不是可以解了,这样很怪。
喻永朝望了过来:“可还想回晋王城逛一逛?”
……
她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她欲张口之时,喻永朝将那丝线放松了几圈,挥手间又将那丝线的颜色变得透明。
这样还叫她怎么拒绝?
只是如今没了在晋王城闲逛的兴致,白芨犹豫了一下:“要不然我们回魔界吧。”
一路上十分寂静。白芨踏上了师兄的折扇,蹭了个回魔界的顺风车,她玉扇破损,喻永朝答应了回魔界给她修扇。
白芨低着头正琢磨着青鸾镜,却发现眼前伸过来了一串红彤彤的东西。
白芨一怔:“糖葫芦?”
师兄什么时候买的?
见白芨仍是沉默,喻永朝弯下腰主动将它递到了白芨的手中。白芨舔了一口糖衣,甜的。
她一面吃着糖葫芦,一面缓慢地说着:“师兄,你也看到了青鸾镜中的画面吧?”
喻永朝刚想点头,却发现白芨一直低着头摆弄着镜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应了一声。
脑海中的线索如同一团纷乱的线团,而塔主映在镜中的画面隐隐让白芨有了些眉目。镜子中的金雷暂且不提,它映出了两个人的画面……而善清的舍利子又被塔主吞入身体之中。
镜中依然是漆黑一片,白芨舔了舔唇角,这才发现手中的糖葫芦只剩下了个竹签子。
于是她向喻永朝伸手讨要第二根。
丝线因为她的动作晃了一阵,喻永朝在前面御着扇,飞的平稳。感受到白芨伸手的动作,他并未回头:“只有一根。”
白芨不信。
她正要开口之时,只听见西北方向传来一声巨兽的低吼。
听这声音的来源……
是玉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