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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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块热炭(重修过,需重看哈)◎

前街, 后巷

从坊市归来的女娘言笑盈盈,彼此打量新买的首饰。挎着菜篮面带喜色的嬷嬷又买到价格合适的好菜,脸上堆着幸福的褶皱, 赶车的车夫与倚在门框的小厮偶尔议论几句行情,说到高兴处,难免放大了嗓门。

街巷平和安静,丝毫没有半分乱的迹象。

然而又是有些不同的。

邵明姮站在门口,屏息数着方才经过的金吾卫,往常巡视的金吾卫约莫四人,负责此巷周围治安,但今日增了两倍人数, 且来回往返的次数比之前密集,仿佛平静中酝酿中波涛,她忙合上门, 背靠着墙壁快速思忖。

那人偷偷过来报信说明情况已然严重, 她不确定留给他们多少时间去准备, 但她不敢再等,需得将父亲先转出城去。

吴管事和秦嬷嬷是她信得过的, 之前离开京城去往洛宁县, 家中便交由此二人打点, 两人是夫妻, 做事稳妥重情义。

邵明姮没再多想,当即吩咐吴管事套车,秦嬷嬷收拾衣裳等物件, 自己则回房找出存放的银子铜钱, 还有用秦嬷嬷名字买的一处宅子, 便在京外不远的河阳县, 毗邻渡口,可随时乘船南下北上。

秦嬷嬷和吴管事抬上来一口大箱子,将上头垫着褥子,铺厚了些,才将邵准搬到上面,他们着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邵明姮将家当托付于自己,便知不能耽搁。

“娘子,你放心,我和老吴一定照看好大人,在河阳县等你。”秦嬷嬷握着她的手,同她保证,又不放心她,迟迟不肯松开,“娘子,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邵明姮看了眼车内昏迷的父亲,一咬牙,抽出手来,“我找人帮忙去救哥哥,救出人后会去找你们,如果等不到我,”她吸了口气,抬头望着秦嬷嬷的眼睛:“父亲便托付给你和吴管事了。”

说罢,往后退了步,深深福了一礼。

马车很快沿着巷道驶出,朝着城门方向奔驰而去。

邵明姮站在书房中,虽不过片刻光景,但脑中已经略过无数念头。

她想去找刘灵求助,但刘国公府倾向不明,且断然不会为了哥哥铤而走险,便是刘灵肯答应,凭她一己之力也没甚用途。

她甚至想到了大长公主,却又很快熄灭念头。

大长公主有声名,但没有实权,关键时候根本疏通不了官员。

“明姮姐姐!”

褚明旭叩了叩门框,见她回过神来,这才进门,“御史台上奏,抨击顾相勾结外臣,笼络党羽,为臣不忠不义,那本奏疏是我誊抄的,但是自开始便没有原本,底下却写着玉瑾哥的名字。

陛下与顾相之间一触即发,但在爆发之前,玉瑾哥成了双方清算时的替死鬼,他在死囚牢中,陛下言之凿凿,要在明日午时将他斩首示众!”

邵明姮双膝一软,褚明旭扶着她,面色焦灼。

“大长公主说,她救不了玉瑾哥。”

果然

邵明姮脑中空白了瞬,随后慢慢清晰起来,能救哥哥的人,只有顾云庭了。

没人会去查,那份奏疏究竟出于谁手,他们就想试探顾相的底线,一旦发现动摇不得,便会推出替死鬼去承担一切后果。

他们要的是舆论优势,将顾相摁在谋逆的一端用力碾压,即便根本不能动他,也要先发制人。

萧云许是绷不住了,这才迫不及待撕开面皮。

“你的马车在外面吗?”邵明姮神色恍惚,扭头问了声。

褚明旭:“在,你要出城?”

“不,劳烦你送我去顾府。”

两人登上马车,迎面又驶来一驾。

似乎存心堵路,慢悠悠走在路中央,临近些,有人从里面挑开帘子,露出温婉端庄的脸来。

“阿姮,是要去找维璟吗?”她笑的和煦,殷红的唇弯着,泥金帔子勾在臂间,虽用杏粉遮了几层,但她的肌肤已经有很多细纹,面对眼前人的清透细腻,她攥着绢帕,压抑下内心的嫉妒。

“让开。”

邵明姮闭眼,不想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

高宛宁却没有动怒,右手垫着车沿:“你不知道吗?维璟如今不住顾家,他搬到外面有段日子了,他现在的住处很是清雅别致,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说是没想好要种什么。

倒是我多嘴,兴许维璟是想修葺完所有再请你参观。”

“你去过?”邵明姮犹疑地问。

高宛宁嫣然一笑,红唇轻抿:“只去过几次罢了,他...”

“他住在哪?”邵明姮打断她的话,又道,“你特意过来,想必不是单纯为了幸灾乐祸,哥哥的事经不起耽搁,若你稍微有点良心,别再拖延了。”

的确,高宛宁得知消息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毕竟夫妻一场,真要她看着邵怀安冤死,还是有些不落忍。说到底,她只不想他们好过罢了。

“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去。”高宛宁敛起笑,目光瞬时变得清冷起来,“且不说你哥哥不愿意,便是你去了,维璟难道会听你的话,会为了你而忤逆他父亲?”

“高娘子今日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激我过去?”邵明姮揪住车帷,目光灼灼:“你要不要跟去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如我所求。”

两道目光汇聚在一起,高宛宁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瞪着她,忽然一笑,“阿姮,那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吧。”

撂下顾宅新址,帘子一颤。

邵家马车绕过她,径直朝前狂奔而去。

高宛宁冷眼瞧着,她不信顾维璟能为她破例。

....

长荣开的门,乍一看见她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忙将人领进去。

“顾大人在吗?”

长荣摇头,“早早出门去了,恐怕今夜赶不回来。”

邵明姮急死了,又慌又乱便又问长荣他去了哪里。

罗袖等人闻讯从屋里出来,银珠眼睛一亮,唤了声“姮姑娘”,几人便一窝蜂围过去,招呼她进门喝茶。

“我不喝了,谢谢罗袖姐姐。”

罗袖给长荣递了个眼色,说道:“你亲自去找郎君,只告诉她姮姑娘来府里了,看着点路,仔细走。”

“好。”

长荣走后,罗袖与她解释:“郎君近来在忙一桩旧案,晨起天不亮便和几位大人一道儿离开,说要去几个地方勘察,具体也没说是哪,你耐心等等,别急。”

邵明姮道谢,眼睛总往外盼着。

风一吹,后背的汗立时凉下来,冷飕飕的就像夹了一层冰。

....

天色全黑,车未停稳,顾云庭便掀开帘子跳下来。

他饮了点酒,面庞微红,加之在车上颠簸了许久,此时脑袋有些晕眩。

“郎君,穿上披风。”长荣抱着披风追上前,却没有顾云庭走的快。

他脚步踉跄,眼神倒是很好,径直朝着花厅疾走,长荣只好追着跟上前,却见他忽然停住,弯腰扶住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他胡**出帕子,擦了擦唇,低头瞥见领口衣襟全是污秽,抬手覆在唇边,嗅了嗅味道,当即恶心的弯腰又吐,吐完整个人有点虚,半弯着腰,冲长荣摆摆手。

“叫厨房烧点热水,送去我屋里。”

长荣立刻小跑去做。

临了怕邵明姮等急了,特意去回禀了声。

“姮姑娘,我们郎君回屋沐浴去了,你再多等一会儿。”

说罢,也不待邵明姮问清楚,拎着袍子招呼人去抬浴桶。

邵明姮站起身来,茫然地看向罗袖。

罗袖尴尬的咳了声,暗骂长荣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别说是姮姑娘,饶是她也揣摩不清啊,这话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话里有话?是叫姮姑娘继续等在前厅,还是换个地方,去卧房候着?

她别开视线,挤出一个笑来:“别急,许是一会儿就来了。”

邵明姮便依言坐下,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她虽安静等着,但难免胡思乱想,怕是没有领会顾云庭的意思,他不肯见她。

长荣的话,究竟暗示什么?

她不敢想,提心吊胆又等了一刻钟,顾云庭还是没有出现。

罗袖便端来一盘樱桃毕罗,换了一动没动的茶水,道:“姮姑娘吃点,垫垫肚子。”

邵明姮吃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问她:“罗袖姐姐,你带我过去吧。”

罗袖愣住,旋即叹了声,领着她往卧房方向走去。

路上,罗袖说起当年,忍不住劝道:“姮姑娘,郎君待你不同,我能看的出来。”

邵明姮踩到树枝,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眼睛往前看着,那话飘进耳中又顺着风溜了出来,她脑子里一团糟,根本意会不出罗袖的用心,只跟着点头,附和。

“你跟他好好说说,他不为难人的。”

“我知道了,罗袖姐姐。”她今日有求于他,不管他说什么,总之她不会逆着他来。

灯烛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隔着落地宽屏,邵明姮看见有道瘦削的人影。

长荣正在外头收拾脏衣裳,一抬头看见她,立时瞪大了眼睛,然只张了张嘴,扭头瞧了眼,便又转过身来,一句话不说抱着衣裳合了门。

屏风后的人坐在案前,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段距离,房中虽然熏着香,但仍能闻出淡淡的酒味。

她没动,他也没动。

静的能听见水雾弥漫后凝成水珠的滴答声。

“过来。”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慵懒疲倦。

邵明姮眼皮一挑,心一横,便走上前去。

绕过屏风,脸腾的烧起来。

那人坐在黄梨木大案前,上衣脱得只剩一件,里衣领子还是敞开怀的,没有系腰带,往下看,一双脚赤着,就那么搭在木地板上,里裤的带子勒出一道痕,他撑着额头,闭眼睡着了一样。

顾云庭皮肤很白,白的没有血色,肉却很结实,线条匀称,渡着一层暖光,仿佛冷玉雕琢而成。

邵明姮耳朵都热起来,下意识转身,深吸一口气。

听到动静,顾云庭睁眼,抬头。

然后慢悠悠问了声:“邵小娘子?”

声音带着不确定,他以为眼睛恍惚,遂揉了揉,再度睁开。

邵明姮已经转过身来,面朝他站着。

顾云庭这才醒过神,跟着站起来,自大案后走出,想上前,忽觉胸口一阵冷意,瞥见自己的样子,忙用手拢住前襟。

面庞如血,声音低沉暗哑:“你怎么过来了?”

一身酒气,他打了个嗝,当即嫌恶的转身朝里,想去喝口蜜水冲一下。

邵明姮不做他想,便跟着冲了过去。

她走的极快,不提防顾云庭骤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她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他胸口。

顾云庭往后退了两步,眼见着她被撞的先后趔绁跌倒,便赶忙伸手去捞。

他这一伸手,反而将拢住的衣领撒开,大敞的中衣垂下,正好裹住邵明姮,炽热的气息涌来,伴随浓浓的酒熏。

邵明姮兀的抬头,四目相对,犹如两块热炭撞到一起。

滋啦一声。

柔软的手撑在他胸口,随后一把推开。

“我今儿喝多了,身上有味,怕你闻到难受,便想先洗个澡的。”顾云庭解释,趁着她侧身的光景,随意从柜中扯出一条腰带裹缠好。

他从京兆府回来,为了桩二十年的案子翻阅了整日案录,傍晚又与大理寺官员为上峰庆生,喝了几盏酒,没成想后劲儿这般大,此时脚底虚浮,脑筋白茫茫一片。

顾云庭看了眼浴桶,又看了眼邵明姮,犹豫究竟应该先做什么。

“没关系,我都可以,只要顾大人高兴就好。”邵明姮平静开口,随后便去关上门,从内插上门闩。

接着,她径直脱去豆绿色外衣,露出雪白的颈子,她的手扣在腰间,解开带子后,裙子松松垮垮散开。

顾云庭拧眉,怔愣着望向她的脸。

她眼睛依旧很淡,仿佛是例行公事,没有半分旖/旎羞涩。

但顾云庭则不一样了,他饮了酒,又看见这般风景,当即脑中炸开一团烟火,到处都是火星子,滚烫灼热,令他口干舌燥,眼睛发昏。

然后,邵明姮走到自己面前,素白的小手握住他的腰带,用力去抽,她呼吸很急,情绪不稳定,饶是尽力掩饰,也能看出此刻的焦躁。

抽不开,她便气急败坏的拉扯。

隔着薄薄的中衣,那手指像是火苗,碰到哪儿,哪就熟了。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将人往后推开。

“你要做什么?”

邵明姮抬头,反问:“不是大人的意思吗?”

顾云庭往外瞥了眼,便知是传话的传出差错,想解释,又觉得苍白。

对面人的眼里,全然把他当成禽/兽了。

一股窝火沿着胸口霎时冲到头顶,他面上暗了下,问:“出什么事了?”

邵明姮便见哥哥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顾云庭双眸蹙紧,挑起眼尾问:“所以你方才是要陪我一夜,让我救你哥哥?”

“这不是大人要的吗?”

邵明姮咬住唇,白日里等在前厅的苦闷担惊受怕瞬间涌上心头,她忍着没掉泪,只红了眼眶问他。

“可以了吗?”

顾云庭眸光一寒。

邵明姮又上前,急道:“若可以,咱们便得快一些。哥哥明日午时问斩,留给大人周旋的时间不多。”

言外之意,她陪不了整夜,只能陪一小会儿。

顾云庭冷冷看着她,就像要看到她的心底,他不信她对自己一点情谊都没有,但为何她所说所做如此冷情决绝。

两个人的关系,是阴沟里的蛆虫,只能作为交易存在?

难道穿上衣服,她便不认人了?

便不记得在**与他如何欢好,抵死纠缠?

顾云庭不能忍,有些事,有些话,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同她讲明白。

于是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头低下去,面额几乎与她相贴。

作者有话说:

修了,多处一千字,要重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