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朱羲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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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是公子们的亭子, 这边是姑娘们的。”梵箬温声朝姜滢几人介绍完,便道:“姜公子, 姜姑娘请便, 梵箬还有要事,便告退了。”

姜滢几人颔首道谢,梵箬依旧避开姜滢的礼。

直到梵箬远去, 姜蔓才深深吸了口气,揪了揪袖摆嘟囔道:“这般优越的气质我还以为是哪家主子姑娘, 也不知是怎样的人家才能养的出这样的侍女。”

姜滢未答, 朝姜澈道:“七弟切记小心些。”

姜澈沉声应下, 便往公子们的亭子走去。

他并未去同谁攀谈,自己寻了处清净的地儿呆着。

姜滢几人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男女是分开的,但只是隔了一条小桥, 一眼望去就能瞧见对面大致的情形。

姜滢几人正上桥时, 姜蔓便顿住, 防备的看着小桥:“这桥, 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姜笙一怔, 下意识看向姜滢。

姜滢沉疑片刻摇摇头:“应无碍,依先前的情形来看,对方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之后得需防着暗箭。”

果然,桥没有问题。

过了桥后,姜蔓拍了拍胸脯:“我可防不住暗箭,之后不与你们分开就是。”

姜滢轻轻嗯了声。

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对方若真要做什么, 定会想办法将她们分开。

看来, 她得先会会这位高家五姑娘, 知己知彼, 方能寻良策以对。

姜滢几人一到,便陆续有人看来。

有试探,有好奇,有妒忌,也有怨恨。

姜滢几人顶着一众视线,寻了处离众人较远的石桌坐下,桌上有早已摆放好的糕点水果。

姜滢看了眼姜笙,姜蔓如临大敌的神态,不由轻笑:“三姐姐,八妹妹,放松些。”

姜笙面上一热,低下头,姜蔓却皱眉道:“六妹妹,这叫我如何放松啊,我现在每一刻都如坐针毡,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凑这个热闹。”

姜蔓从进游廊开始,脸上就仿若刻着几个字。

有贼人要害我!

“三姐姐,我们是来赏菊的,你这般紧张防备反倒惹人瞩目。”姜滢道。

姜蔓自然也知道这个理。

可她从出生开始便没离开过苏州,那时她还没有记在周氏名下,身为庶女许多宴会她都没去过,说的直接点,就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今日这样的阵仗,远远超出她能应对的范围,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笙虽然随着周氏赴过些宴会,但这种场面她没有见过,虽然她没有表现的像姜蔓那般明显,但心底也还是有些慌。

姜滢见二人如此,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轻声道:“三姐姐,八妹妹可也曾抄过卷宗?”

姜笙轻轻点头。

姜蔓虽不知姜滢为何提起此事,但不妨碍她一想到这件事就脑仁疼:“那可真是最难熬的一个月。”

就她那狗爬字哪里敢往府衙卷房放啊,可明郡王下了命令,她不得违抗。

于是祖母便将她与二哥单独关起来,各派一个嬷嬷盯着练字。

可练字这事儿哪是一蹴而就的,那得常年下功夫才成,临时抱佛脚显然是来不及的,眼见练字无长进,祖母便命她与二哥分别为七弟和八妹念卷宗,如此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不算违抗明郡王的命令。

姜滢如今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个插曲,不免道:“三姐姐日后还是多练练为好。”

姜蔓蔫哒哒点头。

从那以后她每日都练,母亲还特意派人盯着,简直是生不如死!

“三姐姐念过卷宗,可还记得上头的内容。”

姜蔓:“记得一些。”

姜滢又问姜笙,姜笙点头:“记得。”

“我们抄的都是父亲经手过的案件,记录的很详细,三姐姐,八妹妹若是心中没底,不妨回想回想,那些案件或曲折,或明了,但都少不得一些阴谋手段,虽然我们并未亲历,但抄过,念过也算是一种经验。”

姜滢徐徐道:“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此想想,是不是有底气了些?”

半晌后,姜蔓挺了挺腰板:“好像还真是。”

姜笙也直了直背脊,心中的慌乱少了些许。

“上头还有不少命案,我们连这些都见过,还怕一场小小的宴会不成?”

姜滢继续道。

姜蔓姜笙脸色同时一僵。

是啊,命案,当时她们一个念,一个抄,最怕的就是下一卷是命案,每每遇着,即便房里还有其他人,她们都觉背脊发凉。

个中残忍手段,可远比这些场面吓人多了。

二人心中的慌乱缓缓散去。

“此事虽是明郡王授意,却也万不可提起。”

姜滢见此稍微安心,却又嘱咐道。

姜蔓姜笙同时应下:“嗯。”

关于此事她们是知道轻重的,进京前祖母便耳提面命的同她们说过这事。

姜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洗脱嫌疑,无非就是父亲的笔迹不同,所以笔迹两个字,是姜家所有人的秘密与禁忌。

正在这时,一位紫色罗裙的姑娘领着丫鬟从小桥上下来。

身段纤细,容貌中上,贵气与娇蛮并存,是位娇生惯养的姑娘。

她才一下桥,便围了一圈姑娘上去。

有关系较好的亲近问候,也有不远不近的小心讨好,还有些被挡在圈外,想要凑近示好的。

从衣着首饰夸赞到容颜身材,总之都是些阿谀奉承。

姜滢背对她们而坐,只侧目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

从她们口中,姜滢得知了她的身份。

高家五姑娘,高慧。

姜蔓则是看的张目结舌:“这就是众星捧月吧?”

刚说完她便反应过来,瞪大双眼:“就是她给的请帖,是她害我们!”

姜笙轻咳了声,姜蔓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长的倒是还行,就是心肠歹了些。

她惹不起。

姜滢却皱了皱眉,半晌后道:“不是她。”

姜蔓一愣:“什么?”

姜笙明白了姜滢的意思:“六姐姐是说,给我们送请帖的虽是她,但方才为难我们的不是她。”

姜滢点头:“嗯。”

“六妹妹怎知?”姜蔓好奇道。

姜滢:“直觉。”

她觉得,依高五姑娘目前表现出来的性子来看,她若要为难,该是明着来。

姜滢这个念头才落地,便听那边没了声音。

几人看去,只见高慧在一帮姑娘的簇拥下朝她们而来。

张扬中带着几分不甘和怨恨。

显然,是萧瑢的又一朵桃花。

姜滢:“.....”

她就不该有那个念头。

“你们就是姜家的?”

高慧停在几步之外,抬着下巴,不可一世道。

姜滢几人只得起身拘礼,姜蔓年长,便由她回话:“是。”

高慧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刚要发作衣袖便被人拉了拉。

她眉头一皱,不是她?

高慧又高傲的朝姜笙与姜滢瞧去。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姜滢。

高慧方才即将出口的那句‘不过如此’生生咽了回去。

她眼里难掩惊愕,长成这样,怕不是妖孽转世吧!

不,她就是妖精,狐狸精!

勾走了她的明哥哥!

“你就是姜六?”

高慧咬牙道。

姜滢屈膝回道:“正是。”

仪态大方,礼数周全,便是被这么多人瞧着,她也丝毫不见窘迫。

高慧死死的瞪着她,眼里逐渐蓄满怒气。

似是拼命要从姜滢身上找出什么错处,或者不堪之处好发作,可偏偏又一无所获的无能之怒。

相国府的姑娘虽骄蛮,却比任妤有素养。

高慧做不出上来就不由分说直接动手这种事,言辞也不像任妤那般粗俗无状,但也不会好听就是了。

“我问你,你是如何同明哥哥好的。”

明哥哥?

姜滢微微怔了怔。

她与萧瑢这般亲近?

不,不算亲近。

若是关系紧密,该是瑢哥哥,而不是明哥哥。

但她能这么唤萧瑢,也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高家是高太后的母族,高相国的胞姐,也就是高慧的姑奶奶。

有这层身份在,她这声明哥哥倒也说的过去。

但她这个问题,她却无法作答。

其实任妤说的倒是也没错,是她勾引的明郡王,但她能这么回答吗,自是不能。

况且,她也还没把人勾到呢。

“高五姑娘是想详细听我说,与明郡王相识的整个经过?”

提起未婚夫君,姜滢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赧,细声问高慧道。

她与明郡王相识的经过京中早就传遍了,高慧应该不会不知。

如今找上她,想来是心中不甘。

高慧被姜滢脸上那抹娇羞刺红了眼。

她捏着拳,咬着牙,似是恨不得将姜滢生吞活剥了。

但最终她还是恨恨道:“你说。”

那些传言她听了很多遍了,但她想亲口听这个狐狸精说!

她想知道,为何她百般示好明哥哥就是看不见,以前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甘,反正明哥哥待谁都是那样冷漠,她得不到也没人能得到,便是她那个处处压着她的三姐姐也不行!

可这个平衡被眼前的女子打破了!

天知道当她晓得明哥哥不过下了一趟苏州,就被人勾走了时是怎样崩溃的心情!

她倒要看看,这个姜六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姜滢见她这般不依不饶,心知不说怕是不成,便省去不能说的,将能说的娓娓道来。

“那日,姜家蒙难...”

半刻钟后,姜滢话落,众人都还未回神。

她的嗓音很清柔,宛若烈日下一股清风拂过,让人听的如痴如醉。

即便是情敌,她们也对这把嗓子讨厌不起来。

若非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是明郡王。

她们只怕要拍手叫好!

这不就是的话本子上,令人看的**气回肠的英雄就美么?

只是为何被救的不是她们呢!

高慧逐渐回神,细眉紧紧拧着:“没了?”

姜滢摇头:“没了。”

高慧神情古怪:“就这?”

这种手段她用过啊!

她装作踩到裙摆扑向明哥哥,可接住她的是那个讨人厌的,死人脸侍卫卫烆!

她也故作受伤倒在明哥哥必经之路,可明哥哥理都未理她!

扶她起来的还是那个烦人的侍卫卫烆!

难道真要家族大难临头才管用?

高慧嘶了声摇摇头,摒弃这该死的恐怖想法。

她高家是皇亲国戚,祖父又是堂堂相国,怎么可能像区区姜家那样,任人揉捏!

姜滢温和点头:“就这些了。”

其他的都说不得了。

比如马车上他捏她的下巴,寝房中她吻上他的锁骨,福如寺,她给他的谢礼...

“没给明哥哥送过点心?送过衣裳?也没有嘘寒问暖?”

高慧不敢置信继续问道。

姜滢愣愣的盯着她。

所以,高慧送过?

数道视线落在高慧身上,她后知后觉的清咳了声,瞪向姜滢:“你看我作甚,问你话呢!”

姜滢垂眸:“香囊算吗?”

高慧怒不可遏:“...你就,就送过一个破香囊!”

就把明哥哥勾走了?!

她送的哪样不比香囊贵重!

可全都退回来了!

哦不,没有退回来,她气不过全部扔给了那个铁面无私的该死的侍卫!

不止高慧,其他贵女都面露苦色。

这听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怎么就偏偏入了明郡王的眼。

“啊!”

突然,高慧惊叫一声,众人皆被她吓得回了神,不约而同的看去,却见高慧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姜滢腰间的玉佩,手指颤抖,神情震惊,眼眶逐渐泛红。

“你你...你...”高慧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说话结结巴巴:“明哥哥...他把...把这个给你...”

众女早就见到了姜滢腰间的玉佩,也认出了那是明郡王前段时日经常佩戴的,她们虽然震惊,但好像...也没必要这般惊愕?

姜滢对此也有些意外。

高慧的反应让她觉得这块玉佩似乎有什么不寻常。

她想了想,便疑惑道:“高五姑娘,玉佩确实是明郡王所赠,有什么不妥吗?”

高慧抬头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怒道:“别装模作样!”

喊完这一声,高慧便扭头跑开了。

众女连忙追了上去,很快,姜滢这里便又清静了下来。

她拧眉低头看了眼玉佩。

它,很重要?

小桥的另一头,高芫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几丝不屑。

她这个妹妹啊,事事都想与她争,可偏什么都不如她,也争不过她。

不过一个小小的姜家女,便能叫她这般失态。

丢人现眼!

高芫的出现引来了桥两边公子和其姑娘的注意,很快,数道视线或明或暗看向高芫。

高芫习惯这样的万众瞩目,也乐在其中,她抬了抬下巴正要上桥,却在此时,亭子后面传来了动静。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女子正值碧玉年华,着淡黄色宫装,头戴飞凰钗,流苏垂落,行走间却几近静止,唯有腰间挂着的玉牌轻轻晃动,昭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上没有其他的神情,淡的有些冰冷,那双冷冽清透的眸子目不斜视,对周围的打量毫不在意。

她与高芫都属于清冷那一挂的美人,可她一出现,高芫身上的光彩瞬间便瞬间黯淡下去。

高芫的指尖都快掐进了肉里。

不是去替母祈福么!不是要清修么!还回来作甚,一辈子呆在里头岂不更好!

可不论高芫心里怎么气,怎么恨,面上都未露半分。

她始终都笑盈盈的隔着小桥看着对方。

而对面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

姜滢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淡黄色宫装的女子,也看到了她身边的侍女。

她已换下方才那身嫣红裙装,此时穿的是一身烟青色。

姜滢下意识觉得,她此举是因为三姐姐。

她与三姐姐撞了颜色,她也发现了方才三姐姐的窘迫,所以,她换了衣裳。

姜滢的目光又落回淡黄色宫装女子的身上。

她暗暗思忖对方的身份,不知为何,她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几分熟悉,可她清楚,她从未见过她。

正在这时,她见周围的姑娘们纷纷蹲身。

“见过文蕖郡主。”

姜滢一愣,而后随众女行礼。

文蕖郡主!

萧瑢的胞妹,萧倾。

萧瑢是唯一一位有封号的郡王,而文蕖郡主则是唯一一位有封号的郡主。

君王仿若将对魏后所有的深情和怀念,都给了宸王府。

而桥对面大摇大摆走进关雎亭的陆知景,见一堆公子伸长脖子在看什么,他便也踮起脚尖瞧了眼,然后就对上萧倾看过来的,冰凉的视线。

陆知景吓的一个冷颤:“她怎么来了!”

人群后的姜澈看到了陆知景,忙拱手行礼:“陆公子。”

陆知景转头瞥他一眼,怔愣片刻后重重拍了拍大腿:“完蛋!冲你姐姐来的!”

文蕖将她那兄长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在她眼里,天底下没人配得上她兄长!

不行,得赶紧通知长明!

他那小娇娇不是文蕖的对手。

作者有话说:

文蕖:...出息!

差一点,勉强算万更,我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