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夺娇

29 ? 抢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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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

“这懿旨……”

“父亲。”明斟雪退后半步, 突然屈膝跪地,俯首深深一拜。

“妹妹,你这是做甚么!”明槊伸手去拉她起身。

明斟雪拂去兄长的手, 下定决心, 道:“父亲, 哥哥, 斟儿不愿入宫,更不稀罕做什么皇后。”

“斟儿只想常伴亲人身侧,一旦踏足宫门,免不得如风中落叶随波飘零, 到头来落得个骨肉分离的下场,抱憾终身。”

她抬眸看向明槊:“兄长从前问过斟儿, 斟儿喜欢什么。”

明槊望着妹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微微一怔,眉目低垂:“兄长记得。”

明斟雪眼睫湿润, 轻笑了下:“斟儿当时同兄长说,斟儿喜欢林叶间自初春穿过凛冬的风, 喜欢浩浩****奔流不息的江水,喜欢自在翱翔的鹰,喜欢不受束缚断了线的风筝。”

有的人, 生来天性里便住着风, 纵使以天地为牢,囚得住这副血肉之躯, 也囚不住她的灵魂。

“父亲, 请容斟儿任性这一回罢。”她将视线转向明相手中的懿旨, 那道无声给整座相府施压的懿旨。

“女儿斗胆, 抗旨不遵。”

厅堂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穿堂风收敛了声息,光阴恍若一瞬间停滞。

“抗旨不遵……”

明相咬着字,一字一字喃喃念着,午后斜阳斑驳的光影洒上他鬓边霜白的发。

这位立足朝野沉浮半生的丞相,回顾数十年风雨中走过的路,蓦然发觉,自己一直竭力保护起来,想要推出波云诡谲纷争之外的女儿,终究还是因着身份无可避免被卷入波澜之中。

执懿旨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明相的面容又苍老了几分。

他怔怔望着女儿眼眸中那份不染尘埃的纯粹,良久,迈出沉重的一步,将懿旨交到明斟雪手中。

“父亲答应你。”

“你不仅仅是相府的嫡长千金,更是我明柏山的女儿,有些事,本就不该将你牵涉其中。怪父亲与兄长,没有将你保护好。”

眼眶倏然一热,明斟雪心头涌上酸涩与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握住懿旨,扑进父亲的怀抱,紧紧拥抱着这个以衰弱年迈的脊梁为自己撑起最坚实的一方庇护的父亲。

她不敢再回想上一世父亲在牢狱中沾染鼠疫病故的结局。

“妹妹若想逃开姑祖母的懿旨,为今之计,只能赶在赐婚圣旨降下之前,为妹妹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

明槊走近些,轻拍了拍妹妹的肩予以安抚。

“哥哥,”明斟雪拭去泪水,抬眸望他,“莫要再在盛京议亲了,没用的。最好在盛京城外寻一户人家,压住风声尽快迎娶。”

“嫁去城外?”明槊皱眉,继而面色端肃打量着明斟雪。

“斟儿,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明斟雪目光躲闪,垂下眼睫,低声道:“今日相看之事,不就是个例子么。”

明槊紧抿着唇,慎重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今日之事这般离奇凑巧,说不准有人在从中作梗,目的便是要故意断你姻缘。”

“自城外寻一处知根知底的清白人家,又谈何容易。”明相摇了摇头。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寻合适人选。”明槊面露焦灼。

忽有一小厮手捧刀匣呈至明槊面前,道:“将军,府外来了位霍姓将军,自称与您军中相熟,过盛京顺道来登府拜访。”

明槊接过刀匣,取出雁翎刀握于厚掌中一打量,登时认出来人身份。

“父亲,来者乃儿子军中旧友,既欲与儿子叙旧,那这厢便先告辞了。”

明槊阔步走至门前,蓦地刹住了脚步。

脑中晃过一个念头,明槊转身折返,复又回了厅堂。

他看向明斟雪,问道:“妹妹可会介意一段有名无实的婚约?若妹妹嫁过去后,需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与夫婿只在外人面前故作恩爱,妹妹可会介意这样的日子过于孤独?”

婚姻有名无实,无需侍奉夫婿,更无需应付婆媳妯娌琐事,只是关起门来自个儿乐呵,还有这样的好事?

明斟雪眸中重又燃起光亮:“哥哥可能替斟儿寻到这样一门亲事?”

“能!当然能!”明槊拍掌一笑,眉宇间凝着的愁绪登时消散,他扫了眼小厮手中捧着的雁翎刀,笑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么!”

“父亲,外间登门拜访的乃儿子军中结识的将领霍川。这霍川家境殷实,又有军功傍身,是个合适的人选。更何况霍家居于与盛京城相毗邻的中州,日后斟儿回府探看也甚是方便。”

“只一件,此人重情重义,先前有一心上人,未来得及定亲迎娶便芳魂早逝了。霍川自此不肯再议亲,奈何家中逼得紧,在军中时,便同我抱怨,要我替他找个愿意接受他的姑娘。”

“可闺阁里的姑娘多受三从四德之害,一旦婚配便将整颗心贴在夫君身上,哪肯忍受有名无实的婚姻带来的空寂。”

“这些条件于我而言,反倒有利。本来郎无情妾无意,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互不干涉,倒也挺好。”明斟雪道。

“不如将这位霍将军请过来见上一面罢。问清彼此的意思,若合适,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主意,替斟儿解了这燃眉之急。”明相发了话。

明槊应了声,撩跑阔步迅疾走出,片刻后,便引一人入了厅堂。

“某中州霍川,拜见丞相。”

明斟雪坐在父亲身侧,打量着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将领。

因常年于疆场上暴晒,霍川肤色如古铜般深沉有光泽。眉眼硬朗,身材遒劲匀称,充满力量感的肌肉轮廓透过被绷得紧实的常服展现出来。

极具武将气概。

察觉到一道柔软水润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出于常年行军作战养成的警惕性,霍川英挺的眉目机警一动,对上了那双在春三月的江南水乡里养出的盈盈美眸。

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直对上他逼人锐利的目光,竟是半分胆怯也无,眉眼笑意盈盈,柔若春风化雨。

“见过霍将军。”

霍川略一踟躇,抱拳一礼。

明槊笑着揽过他的肩,压着他落座,而后将明府的意思同霍川说明。

半晌,霍川抬起头,目露迟疑:“明小姐当真愿意委屈自己,同霍某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自然。我知将军重情义,必不会去打扰将军悼念心上人。同样,将军也不必同我虚以委蛇,只需予我一纸婚书,给我一个将门主母的空名头便可。”

“我助将军操持霍氏中馈,将军为我保留一片清净自由之地,平日里互不干涉,如此,可好?”明斟雪面带笑意,眸中透出期冀。

霍川沉默着思索许久,而后郑重点点头,起身朝明相一拜,道:“霍某谢过明小姐解围。丞相尽可放心,我与小姐虽无情意,立此婚约实为各取所需,但日后小姐嫁到我霍家,霍某亦会尽心竭力护着小姐,不让小姐受着后宅的半点腌臜委屈。”

“好,如此甚好。”明相捋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意:“你是槊儿的挚友,老夫信的过你的人品。”

明槊微微颔首,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这桩婚事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只是事急从权,需得赶在斟儿入宫前尽快完婚,不能给宫中落下任何话柄和挽回的机会。”

“贵府很是着急么,”霍川思索了一番,拍定主意,“这么着,霍某这便回府请媒人前来贵府提亲。赶在明小姐入宫前,过了三书六礼。”

明斟雪得了他的准话,捂住心口,一时只觉难以置信。

绝处逢生的机会来得太过突然,生辰宴上的相看在独孤凛的授意下被横叉一脚破坏掉,明斟雪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料偏偏来了场及时雨,助她解了燃眉之急。

霍川并非徒有虚名的纨绔子弟,他是立有军功的将领。

独孤凛重利,登基之初更是格外看重权柄与人心,明斟雪相信,独孤凛不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抢有功之臣的新妇,那会让他背负千古骂名,会让他失去民心与军心。

独孤凛再偏执,也应明白君舟民水的道理,为了一个明斟雪牺牲新帝的威望与名声,这等愚蠢的错误他绝不会犯。

待到三书六礼一过,有了霍氏婚约的庇护,独孤凛再不能奈何她半分。

事不宜迟,明府与霍川压下一切消息,暗中紧赶慢赶操持着婚事,定下不日亲迎明斟雪过府。

明府千金大婚那日,府外悄无声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成婚迹象。

府内却是另一番场景,人来人往步履匆匆,面上掩不住洋洋喜气。

明斟雪穿戴凤冠霞帔,嫁衣如火,流光溢彩。

她端坐梳妆台前,由母亲与嫂嫂亲自为她梳妆打扮。

“我们斟儿是盛京城中最漂亮的新嫁娘。”檀溪放下手中胭脂,将铜镜对着明斟雪照上一照,眸中藏不住满意与欢喜。

“也不知那霍川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得我们斟儿为妻,嫂嫂都忍不住嫉妒他。”

檀溪在她额心贴上金色花钿,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道:“斟儿亲自看看,这副妆容可还满意。”

望着铜镜中似曾相识的凤冠与嫁衣,明斟雪怔了怔,觉得前世的一切恍若一场本不存在的梦。

上一世,她身着雍容华贵的凤袍,自明府风风光光嫁入了宫里。看似风光无限好,她却从凤辇入了宫门的那一刻起,失去了余生的所有欢喜。

这一世,明府处处低调,与前世截然不同,刻意收敛婚嫁时的风光。等待明斟雪的,却是她期盼已久的安宁与自由。

心中也难免有着小小缺憾。

世人常说,大婚之时是女子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自此夫妇一体,琴瑟和鸣。

可她历经两世,两次嫁衣皆不是为了心悦之人而穿,自然也没有新妇待嫁时对未来甜蜜生活怀有的喜悦心情。

绕是如此,能得到眼前的机会,避开前世被豢养深宫郁郁而终的命运,明斟雪已经很知足了。

“霍氏迎亲的队伍已候在府外,时辰不早了,斟儿,该上轿了。”

明夫人眼中蓄着泪水,牵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

“好孩子,嫁出了盛京城后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归宁之时,若见你消瘦了半分,为娘定会心疼得不行。”

“娘亲,我会照顾自己的。”明斟雪眼眶酸涩,紧紧抱住明夫人,埋在母亲怀中忍不住低泣。

“父亲母亲,还有兄嫂也要好好保重,我……”明斟雪泣不成声。

明夫人捧起她的脸蛋,捏着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女儿的泪珠,“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她取来盖头,覆上明斟雪的发冠,而后牵着女儿的手,亲自将人送上了花轿。

相府嫁女,为了避免引起宫中注意而刻意收敛了声势,但明相夫妇宠爱女儿,自然不肯在送亲时委屈了明斟雪,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

直待明斟雪登上了轿,迎亲的喜庆奏乐声这时才自相府外的大街上骤然响起。

引得过路人马纷纷驻足称奇。

“这是相府送亲的队伍?相府何时操办的喜事,我为何从未听到过一丝风声?”

“不知道啊,我方才瞧见那队伍也是一头雾水,这明相不声不响的将相府千金给嫁了?”

“所嫁何人?”

“不知道,你听说了么?”

“我也不知道,真是稀奇了……”

明斟雪端坐正中,盖头掩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垂眸绞着手指,分散注意。

头脑一片空白,这场婚事如同梦一般,来的突然,进展飞快,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切实际。

好在,再过半个时辰她便会嫁到霍府,同霍川正式缔结婚约结为夫妻,自此以后,前世那些烦忧与噩梦再也不会纠缠她了。

明斟雪难掩心中的欣喜,唇角微微上翘,勾出喜悦的弧度。

她满心期冀,希望送亲队伍能走得快些再快些,最好下一刻便能到达霍府。

迎亲送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终于在霍府前停驻。

“妹妹,霍府到了。”明槊亲自护送明斟雪出嫁,在窗边提醒道。

轿帘倏然被挑开,一只宽厚的大掌伸至明斟雪盖头下。

明斟雪将白皙柔软的玉手交到那只古铜色大掌中,男人灼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令明斟雪感到心安。

霍川牵着她的手,将人迎入了霍府,一路上众宾客欢笑哄闹声不绝于耳,明斟雪只觉耳尖隐隐发烫。

一套繁褥的礼节过后,证婚人吊高了嗓子,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明斟雪与霍川躬身拜天地。

“二拜高堂。”

霍川牵着明斟雪的手,带着她朝霍老夫妇躬身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霍老夫人欢喜得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藏不住笑意,忙上前去搀起明斟雪。

满堂皆欢。

证婚人朗声大笑着,清清嗓子唱出最后一句:

“夫妻对拜——”

明斟雪转过身,与霍川正面相对。

行了这最后一礼,礼成后,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了。

前世旧怨,就此一刀两断,她再也不会受困于深宫禁庭。

明斟雪心中百感交集,正欲缓慢躬下身来之时,遽然眸底剑光一寒——

一柄长剑猝然闯入盖头之下,逼得明斟雪直起身来不得已踉跄着后退几步。

长剑在距她雪颈一指宽的地方堪堪停住。

明斟雪一颗心骤然悬起,心惊肉跳出了一身的冷汗。

下一瞬,盖头蓦地挑开,眼前倏然天光大亮,她双眸感到有些不适,阖上眼帘,缓了缓,才慢慢睁开双眼。

眼睫轻启,刺目的光影消散后,她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熟悉无比的,燃着滔天怒火的黑眸中。

周身血液顿时凝固,失了温度,冰冷得让明斟雪忍不住战栗。

她仿佛一瞬之间被人攥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惊恐地瞪大双眸,死死盯住面前提剑闯入之人的怒容。

那人英俊狠戾的面容日日夜夜出现在噩梦中,无休无止纠缠着明斟雪。

不,不可能,他怎会反应如此迅速,他怎么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抢亲!

明斟雪面色惨白,唇瓣不受控制微微翕动,心跳如擂鼓,重重冲撞着她被震惊得紧绷着的神经。

不可能,独孤凛不会来,独孤凛怎么可能会来,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莫大的恐惧与绝望惊涛骇浪般汹涌袭来,将明斟雪娇小的身躯裹挟其中,吞噬,湮没。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寒冷,不一处不疼痛。

怎么会这样啊!

还差最后一礼,明明就差最后一礼,她便能彻底摆脱这场漫长而沉重的噩梦了……

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仅剩的一点可怜的希冀打碎,为什么啊……

心如死灰。

明斟雪无助地摇着头,难以置信望着手执长剑的少年。

少年白衣染血长身玉立,清明却又妖冶,谪仙一般的清俊风姿,周身偏偏不合时宜地散出修罗一般强大而凛冽的杀意与戾气。一双幽眸迸出彻骨寒意,逼得人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手中长剑上尤落着明斟雪的盖头。

这盖头,原本应当由新嫁娘的新婚夫婿亲自挑开的。

“何人如此大胆,手执兵器擅闯我霍府!”

霍川对于这个猝然闯入,坏了自己婚礼的不速之客感到分外恼怒。

他领军作战多年,练了一身好功夫,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欲给这人一个教训。

宽厚的大掌甫一沾上少年的肩膀,霍川尚未来得及推出掌风,忽觉掌下一空,稍一愣神的功夫,少年的身影便已自眼前迅疾闪过,消失不见。

身形恍若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霍川大惊,四下里慌忙转头去寻,却连半分踪影也寻不到。

“霍将军小心!”明斟雪望着他身后骤然闪现的虚影,心脏猛地一跳,惊呼出声。

为时已晚,霍川背上猝然受了重重一击,只觉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砰”的一声直直坠地,鲜血自口中汹涌喷出。

饶是他行军作战多年,战场上与无数手段狠辣难缠的敌人交过手,血肉相搏也好,兵戈相向也罢,都不曾遭受过如此毒手。

熙熙攘攘的人群登时爆出惊恐的哭喊声,来客尖叫着四处奔逃。

“霍将军!”明斟雪扑到霍川身前,望着男人那双逐渐失焦的眼睛,忍不住哭出了声。

“霍将军…对不起……”她哭着为霍川擦去嘴角不断呕出的血。

纤细娇嫩的手腕蓦地被人钳制住大力拽起,明斟雪身形一踉跄,被独孤凛恶狠狠锁入怀中。

“明斟雪…你骗我…你骗我!”独孤凛恼恨至极,眸中浓重的阴鸷飞速旋转交织凝聚加深,双手震颤着死死钳住她小巧的下颌,掐的明斟雪疼得眼泪一滴接一滴滚落。

“你骗我!明斟雪你怎么敢负我!!”他疯了一般厉声暴喝,满腔怒意震得明斟雪心肝惊颤不止。

“放开我妹妹!”明槊闻声提刀闯入霍府救场。

他眯眼仔细一打量,登时认出这不速之客正是从前跟在明斟雪身边的少年,怒从心起质问道:“你,又是你,你究竟是何人!!”

独孤凛恍若听不见他的质问,漆黑的眼眸中尽是明斟雪一个人的身影,他满眼不甘,愤恨的眼神灼烧着妒火死死钉住怀中惊恐至极的少女。

暴戾的怒喝几经辗转,化为被背叛后的酸楚与苦涩,扼住了独孤凛的命脉。

眼尾倏然蔓延开充斥着不甘与隐忍的一片猩红,独孤凛哽咽了下,目光震颤,逼问道:

“明斟雪…你怎么敢骗孤……”

“我没有……”明斟雪不敢直视他的眼眸,闭上双眼无助地摇着头,泪如雨下,“我没有……”

“没有什么!”薄唇紧抿成一道冰冷愤慨的线,独孤凛掐着她的下颌逼她对上自己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没有背着孤私自成婚,”视线扫过她穿戴着的凤冠霞帔,而后落在那个惊惧得震颤不止的娇躯上,厉声喝到:“还是没有喜欢过孤!!”

明斟雪低声呜咽着,说不出话。

“离别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小姐喜欢我,小姐会等我回来……”

“现在呢!明斟雪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这十日里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从前对我说的每一句喜欢都是欺骗是么……明斟雪,你深藏不露,你好得很啊……”

独孤凛眸中的滔天怒喝几欲将她焚烧殆尽,他转过身盯住不省人事的霍川,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冷笑了声嘲讽道:

“明斟雪,原来你眼光这么差,这等货色也入的了你的眼?”

幽眸里的阴鸷陡然爆发,独孤凛蓦地抬起脚,玄靴狠命一踹,死死踩住霍川胸l口,压得霍川动弹不得,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大股大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瞬息间淹没了霍川的一头乌发与大红婚服。

“你别再伤害他了……”明斟雪哭得浑身战栗,死死抓住独孤凛的衣袖往后扯。

“你起开,我求你别再伤害他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独孤凛蓦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盯住明斟雪,神色凝重:“你说什么,你在为他求情,你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来求我!”

“是,我求你了,你能不能放过霍将军,他是无辜的……”明斟雪放声大哭。

独孤凛青筋暴起,双眸透出疯狂的血红色,只觉满腔妒火叫嚣着快要将他自己焚为灰烬了。

“明斟雪,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才是霍川的催命符。”独孤凛的声线冷得令人胆战心惊。

他垂眸深深望了明斟雪一眼,猩红的眸中尽是苦涩艰难的不甘与怨恨。

而后拽住明斟雪拖到霍川面前,逼着她目睹霍川的惨状,咬牙切齿道:“好好看看,看看你的如、意、郎、君。”

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充满了嘲讽。

“再多看一眼罢,这是他生前能被你看到的最后机会了。”

明斟雪脑中“嗡”的一震,拼命挣扎着要挣脱独孤凛的钳制。

“你放开我!你在发什么疯!你凭什么杀了霍川!你不可以杀他!放手,你这个疯子!”

“疯子?”独孤凛一挑眉,饶有兴致地咀嚼着回味着这两个字,突然放声大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啊,我是疯了。”

“我疯了才会信你的话!疯了才会被你蒙在鼓里欺骗!疯了才相信你说的喜欢我!疯了才会赌……”

疯了才会堵上两世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希冀。

牙关一紧,独孤凛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咬碎了吞咽下去。

他俯下身,屈起一膝跪在明斟雪面前,与她保持平视。

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上被他方才失控掐出的红痕,独孤凛喉结滚了滚,音色低哑,轻颤着声线低喃道:

“疯了才会喜欢上你……”

明斟雪捂住耳朵,流着泪不愿再听。

乌泱泱一队府兵冲入霍府。

明槊紧急召集军队,持刀直指独孤凛威胁道:

“薛昭,我明府的府兵已将此处团团包围,你最好识相些放开我妹妹,否则……”

独孤凛起身,抬眸冷冷扫过明槊愤慨的面容,声色冰冷,不怒自威:

“明将军可知,直视龙颜,是为大不敬。”

“你……你说什么?”明槊面色惊诧,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明斟雪一瞬间抬起眼眸,盯住面前睥睨众生的高大身影,薄肩不可自抑地颤了颤,遽然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无边的绝望如崖底深潭淹没了她。

独孤凛称帝了,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身着玄色甲胄的禁军猝然涌入霍府,伫立四周,恍若铜墙铁壁,为在场众人无声施加了重若千钧的压迫感。

藏风拔剑出鞘,喝到:

“陛下驾临,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霍府内一众人闻令乌泱泱跪了一片,伏在年轻帝王的脚下。

独孤凛的目光越过众人伏下的脊背,落在强撑着不跪的明槊身上。

事已至此,任谁都能猜的出独孤凛的身份。

可明槊仍紧咬着牙关,不敢置信地反问了句:“你,究竟是何人。”

独孤凛负手一步一步倾轧至他面前,神情淡漠若寒冰,不沾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压下眼睫望向明槊,眸色冰冷彻骨,姿态极为矜贵高傲,天生便是睥睨众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掌权上位者。

他冷睨着明槊,启唇道:

“孤,是大徵的新皇。”

亲耳听到这句话,明槊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砭骨冷意瞬间漫上脊梁。

“明将军,跪下罢。”独孤凛自他身侧走过,薄唇勾出一丝淡漠的冷笑。

“跪下,朝拜你们的帝王。”

明槊双手紧攥成拳,面对帝王压迫感极强的催逼,不得不屈服。

他是臣,而面前这个阴鸷狠戾的少年,是他们的王。

“臣,明槊,拜见陛下。”明槊牙关咬的咯咯作响,迫为帝王的威势,又不得不屈服。

“哥哥!”明斟雪见兄长给独孤凛屈膝下跪,陡然崩溃。

哭声倏然刺痛了独孤凛麻木的神经,他将沉重的目光转向明斟雪,步步紧逼。

明斟雪腿脚酸软,见状以手撑地,不住朝后无助地挪动身体。

“你,你要做什么!”明斟雪满眼惊恐。

“陛下要做什么!”明槊眼见妹妹受困,心急如焚,当即开口厉声质问道。

“做什么?”独孤凛冷笑了声,俯身将明斟雪娇小的身形完完全全笼罩于自身阴影之下。

他欣赏着明斟雪惊惧躲避着他的模样,嗓音温柔而冷硬:

“来接孤的皇后回宫。”

明斟雪闻声脑中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给狗子点一首: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后面开启手拿剧本的女鹅和掉马而不自知的狗子正面交锋感谢在2022-10-26 23:04:30~2022-10-27 21: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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