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 自極北之地趕來建業城的風吹得天地萬物呼呼作響,刮過臉頰猶如刀子,今夜負責府中打梆子的小廝被凍得一哆嗦,連忙攏了攏身上這件好幾年前的冬衣, 隻為把自己裹更緊。
以前好歹還能有個回暖的時候, 但自邁入臘月年關, 便再沒有過什麽暖和日子, 尤其是夜間當值,簡直是要人命。
好不容易熬到敲完四更裏的最後一聲梆子, 小廝便立馬團著手回屋困覺去,路上不知被什麽東西落入在後脖頸裏, 涼的人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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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響過, 黢黑的天也開始漸漸淡去, 徐徐轉為灰蒙蒙的色,世間景象大多已清晰可見。
寶因站在半人高的燎爐旁,兩手互相搓著取暖, 忽隻覺眼前一亮, 似是被什麽亮光給晃到, 循著抬頭望向窗外,雖有煙影紗做隔擋, 卻仍可見外麵竟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不知什麽時候竟下雪了。
忙活這些日子, 身心皆落得疲勞,她才記起今日好像已是冬至。
這日前後,君子安身靜體, 百官絕事, 不聽政, 擇吉辰而後省事, 加上朝廷在元日、冬至時,都會各給假七日。
於是官員能在家待至正月初七才去官署上值。
冬至、元日,禮部也會遣擯者送來皇帝例行所賜百官的禮品。
不一會兒,她動作便慢了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麽,竟瞧著裏頭燃到猩紅的炭火遊了神。
眼瞧著手就要碰上燒到滾燙的爐蓋。
沐浴完,從外頭進來的林業綏連忙去抓她雙手,帶離著走遠幾步。
因內傷還未痊愈,此番動作免不了動氣,胸口處的氣血返上來後,喉嚨瘙癢,變成幾聲輕咳而出。
男子順勢坐在榻邊,舒出口濁氣:“剛有婆子來說地炕已疏通,待會兒讓婆子給燒上,日後還是用暖榻好些。”
寶因被咳嗽聲喚回神,微垂視線看著急喘的男子,回身走去四獸高腳桌旁,倒了碗茶水遞過去,附和道:“燎爐在屋裏確是有些不太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