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動因, 叫做恨。
因愛而生的恨。
洶湧的,隱秘的, 刻在骨髓裏暗火似的恨。
她像是在陰曹地府遊走許久的陰魂怨靈, 為了返世複仇,將自己滿腔怨念深藏於心,裝得一副清風明月的灑脫相, 這才騙過了十殿閻羅,放她重回人間。
神鬼不知,她這霽風朗月諸事不驚的皮囊之下, 究竟藏了多少孽火。
原本,那灑脫像裝得太真,裝得太好, 她騙過了蘭亭, 騙過了宋府人,騙過了拂珠,甚至差些騙過了自己。
可直至在湯泉裏看見晏無咎的那一刻她才知,她從來都沒放下過。那些年少炙熱而真誠的愛意依戀在歲月的無盡業火中沸騰, 變質, 成了膿漿般深入骨血的恨。
或許,從一開始她便沒想著要放下那仇恨, 要重新再活。
或許, 從一開始她便已經為自己找好了抵達今日的軌跡。
即使晏無咎不將她抓入未央宮, 即使他不曾迫著她成親,她總能在萬千緣由中找到借口,畫出那張轉命符, 與他同歸於盡。
在今夜之前, 沒人看透過她偽裝之下的瘋狂, 就連她自己或許也還未看清。
可是晏泉,可是晏泉,隻消一眼,便將她藏於心底最深處的欲望看了個明白。
他的質問聲不大,宋姝定定的站在原處,看著他,隻道:“我不是讓你留他一命了嗎?”
縱然她心懷死意,在聽他來的那一刻,還是變了念頭,不是嗎?
唇齒開合,烏頭草的毒侵入骨髓,她唇上經他唇舌氤氳的紅漸漸退去,烏色透了出來。
晏泉負手奪門而出,高嗬道:“去將陳何年給本王帶來!”
烏頭草的毒雖然致命,卻並不能解。
陳何年在晏泉近乎令人窒息的注視下給宋姝把了脈,又開了解毒的藥方。
他不知前因後果,隻道是晏無咎那歹毒之徒欲害宋姝,便咬牙切齒道:“那狗賊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給弱女子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招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