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來, 寒來暑往。
“師父！”荀淵樂嗬嗬地湊到餘玄劍麵前，“要來比試一番嗎？”
餘玄劍咬咬牙，“不比！”
誰家師父接不住自家徒弟十招？！這合理嗎？
“我最近在劍道上略有所得。”荀淵繼續追問道。
餘玄劍隨口回道：“去找你師兄……等等？”
“你剛剛說什麽？”
荀淵雖然疑惑, 但還是回道：“在劍道上略有所得……”
餘玄劍臉都臭了，沒有說話, 隻是直接將荀淵趕了出去。
看著緊閉的房門，雖然那扇普普通通的木門對荀淵來說隻是一個法訣的事情，但是……歎了口氣，荀淵有些失落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哎, 他還是不打擾師父了。
他最近進步地越來越慢了，甚至到了毫無進展的程度。
荀淵心裏清楚, 他到瓶頸了, 不過，如今的他已經大乘，再往上……就該是仙了。
眾所周知, 大乘飛升成仙，是要渡劫的。
他如今進展些微，將來要如何曆劫啊……
……
“師父。”關世衡強壓著笑意, “小師弟那麽可憐，你就答應他吧……”
“陪他比一場而已。”
餘玄劍臉色更臭了，“而已？！”
“他又進步了……”
“啊？”
餘玄劍繼續道：“每當我以為他進無可進的時候, 他總會給我一個驚喜。”
“他不進步時，我便撐不過十招, 若他進步了……”餘玄劍搖搖頭，神情蕭索, 關世衡剛要出口安慰, 便聽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豈不是撐不過五招？！”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 “十招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若再縮短，他便該知道我們的真實水平了。”
關世衡也是臉色一沉，神情憂慮，“是啊……不能讓小師弟知道。”
一時間，兩人陷入了沉默，屋內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突然，關世衡輕聲調侃道：“師父，世人皆笑你我二人癡愚，卻不知如今最清醒的便是我們。”
餘玄劍心情不好，不太想笑，但偏偏對方講了一個整個修真界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他也有些壓抑不住笑意，“是啊……”
他突然有些自得，“我就說嘛，我餘玄劍撿到的徒弟怎麽會是什麽工於心計之輩？！”
“明明都隨我，曠達灑脫！”
兩人對著笑了片刻後，憂慮的情緒又湧上了兩人的心頭。
“如今小淵已經被他們捧上了高位，我們絕不能讓他跌下來。”餘玄劍不滿地說道：“猜疑小淵的是他們，捧小淵的還是他們。”
“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問一問小淵自己的想法！”
“他們隻是仗著自己的謀略，仗著自己的算計，仗著自己似乎能夠掌控所有人，就自顧自地安排所有人的人生。”餘玄劍嘲諷地笑笑，“真是自大。”
“也活該他們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頭。”
關世衡默默地說道：“那小師弟那邊……”
餘玄劍揉了揉眉心，“以小淵的實力，自保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小淵不笨，咱們也瞞了這麽久，或許順其自然才是真。”
“讓小淵去找他們試劍吧。”
餘玄劍冷哼一聲，“我倒想看看他們能接住幾招？”
“可是？”
餘玄劍擺擺手，“沒事，我想過了，如今不過兩百餘年，料他們怎麽猜想，都不會想到如今小淵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
“他們那群人我了解，自大自傲，又各個人精，絕不會讓自己落敗，肯定又是找個什麽理由打斷比試，留點顏麵。”他又叮囑關世衡，“對了，你也記得提醒一下小淵，隻是試劍。”
“讓他隱藏一下實力。”
關世衡點點頭，“那如果當真敗露？”
餘玄劍攤了攤手，“那為師也沒有辦法了，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帶著你們再來一次逃亡罷了。”
“有經驗。”
關世衡笑出了聲，“也對。”
他看著餘玄劍，突然說道：“師父……”
“嗯？”
“你好像變聰明了不少。”說完，他下意識一躲，隻是出乎他意料的，餘玄劍沒有惱怒，隻是平靜地歎了口氣，目光柔和，“沒辦法，誰讓我是你們師父呢。”
他看向關世衡，認真地說道：“說實話，在你的事情上，我問心有愧。”
“若當時我能再聰明一些，你也不會吃那麽多苦。”
“師父……”關世衡眼底已經有了淚意，聲音也有些哽咽，這些話師父從未說過，而他也從未怪過師父。
餘玄劍擺擺手，“好了好了，如今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
“要拿我們試劍？”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時先是一愣，隨後便是善意地笑容。
試劍好啊，試劍好啊，怎樣都好，隻要出來，能夠得到荀淵的消息便是好的。
天知道他們這些年有多焦急，兩百多年沒有得到對方的消息，誰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在向著成仙之路努力？
若是努力了，進展如何？也該有個判斷結果了，是成還是不成。
兩百多年過去，荀淵不會偷偷地放棄了吧……
一下子，本來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變成了模糊不定的光亮，誰也不知道那光亮什麽時候會熄滅。
第187節
誰也不敢問，誰也不敢不問。
但是，試劍好啊，試劍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他們也該知道兩百多年下來，荀淵到底是個什麽水平了。
有沒有成仙的資質和希望，他們也可以看出來了。
……
“……桑師兄？”荀淵持劍，長身玉立，麵前站著桑黎以及兩百多年前道魔比試上遇到的那些修士，他眉頭微皺，看起來有些疑惑，“不繼續了嗎？”
桑黎握劍的手都在抖，但他臉色依舊平靜，隻是默默地將握劍的手背到身後，四下看了看，發現都是和他相似的動作，桑黎心中了然，微勾起唇角，笑著說道：“明日吧，明日繼續。”
荀淵有些遺憾地收回了手中的劍，向前走了幾步，“桑師兄，我好像遇到瓶頸了。”
見荀淵還有繼續聊下去的想法，感受了一番體內的丹田，酸痛乏力，再看了眼周圍，都是一樣的虛張聲勢，桑黎垂下眼眸，沉聲說道：“小師弟，今日我和他們還有事要談。”
“就不留你了，有什麽問題明日再說吧。”
雖然荀淵和他們都沒有比試很長時間，但到底人數不少，荀淵也表示理解，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直到荀淵走遠，剛剛還站得筆直，一臉雲淡風輕的修士就各自緩慢地挪動著腳步走向了一旁的座椅，各自從懷中掏出幾顆丹藥。
看著手中的空瓶，一人自嘲地說道：“這藥，原是打算給荀淵吃的。”
“我好久都沒有吃過這些了……”
他將手中的瓶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瓶底與木桌相撞，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真是……”
見眾人目光朝向自己，那人輕聲喊道：“後生可畏。”
“嗬……三招勝你，如今的荀淵也算不上什麽後生吧？”
那人刷地一下，滿臉通紅，下意識回懟道：“你也不過比我多了半招！”
“那也比你強……”
見在場幾個歲數加起來數千歲的人就要當場打起來，桑黎連忙開口道：“好了，你們恢複好了嗎？”
一時間，鴉雀無聲。
剛剛吵鬧的兩人各自坐回了原位，大殿內又重新恢複了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人突然開口問道：“這樣的資質……可以成仙嗎？”
眾人一愣，竟是齊聲說道：“當然可以！”
心中重擔放下的喜悅以及願望的即將實現的欣喜，種種歡欣的心情湧上心頭，一時間，在場眾人直接笑出聲來。
等眾人笑完，桑黎的臉上也帶著怎麽都壓不下去的笑意，說道：“好了，諸位好好恢複，明日便可以和荀淵討論成仙的事情了。”
……
“師父？”看了眼時間，荀淵好奇地說道：“這麽晚了，您找我有事？”
餘玄劍拍了拍荀淵的肩膀，說道：“進去聊。”
相對而坐，餘玄劍默默地看著荀淵給他泡了杯茶，然後遞到他麵前，他神情柔和，“時間過得可真快。”
“好像……”茶水的熱氣模糊了餘玄劍的眉眼，他抿了一口茶水，“快三百年了吧。”
他眉眼微彎，“我記得我剛撿到你時，你還是個小孩子，又瘦又小。”
“如今也長這麽大了。”
荀淵也被勾起了回憶，想起那段時間的忐忑與謹慎，會心一笑，“是啊，如今我也是大乘期的修士了……”
神情平淡，隻是眉宇間滿是自信與淡然。
餘玄劍心中打鼓，連忙道：“不過小淵，你要記得，不可小覷天下人，比你……”
那句比你強的還有很多……這樣的話，他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
隻是，他的確有些害怕，若荀淵不再謹慎……
荀淵愣了一下，自然地接著自己剛剛的話說道，“也算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他看著餘玄劍，笑著說道：“師父，不用擔心，我知道修真界的老陰比實在是太多了！”
“即使是大乘期，也決不能放鬆警惕，被陰謀詭計害死的天才和強者可絕不在少數，雖說我算不上什麽天才，也算不上什麽強者……”
“咳咳咳……”抹了抹被噴出的茶水潤濕的嘴唇和下巴，餘玄劍強裝淡定地將手中的杯子放下，“隻是嗆到了而已，並無大礙。”
好家夥，你不是強者誰是？你不是天才誰是？
若不是不想破壞如今荀淵渾然天成般的大愚若智，餘玄劍早就要衝過去晃著他的腦袋，一遍遍地告訴他，你就是此界最天才的那個！也是此界最強大的那個！
“……哦，好吧。”雖然有些疑惑，但荀淵還是點頭道：“這些我明白的。”
“對了，師父，你找我究竟有什麽事嗎？”
“你今日說的瓶頸，可有思路？”
荀淵眼睛一亮，連忙道：“還沒有，師父有什麽想法嗎？”
想起今日那些人給自己發的消息，餘玄劍翹起唇角，又抿了一口茶水，“劍，越磨越利。”
“水滴石穿，瓶頸而已，隻要你一點點努力，一點點提升自己，遲早會被打通。”
“這是……”荀淵有些不解，他雖然能夠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不明白要如何操作。
餘玄劍輕笑一聲，“小淵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找找那群人磨劍。”
“啊？”
他站起身來，拍拍荀淵的肩膀，“當然，你也要掌握分寸，對方都是你的長輩，一次試個幾招就可以了。”
“不要著急，更不要焦慮，慢慢來。”
“磨個千八百次。”